静坐片刻之后, 易纾难问他:“夏飞絮, 如果你入魔了, 你的执念是什么?”
“保护你,”夏飞絮说。
“还有呢?”
“没了。”
易纾难侧过身子,微仰起头,深深地凝望着他。伸出手指,尖划过他的眉眼,以前总觉得他那双微微上扬的眼睛看上去又狡猾,又多情,一旦笑起来就显得更不真诚,而现在这双充斥着别样风情的眼中只倒映着自己。
指尖向下,划过他是高挺的鼻梁,弓形的嘴唇……他要把这个人,这张脸,像雕刻印玺一般刻进自己脑子里。他要保证自己将来自己心里只剩下一片恨意,而身边不再有他护着时,随时能将他的模样在脑中印出来。
夏飞絮见他神情中隐隐透着哀伤,问他:“怎么了?”
“想亲亲你,”他说。
夏飞絮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就感受他唇印到了自己的唇上,舌尖划过唇瓣,品尝到一片冰凉。渐渐地,这凉意,又化作了满腔热意。
夜深沉而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老者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的密林深处,用剑当着拐杖,身子佝偻脚步蹒跚地向他们走来。
“是他,”易纾难在无形中松了口气,那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的身影,他也终于不用面对那可怕的背叛。
他们起身,那向身影迎去。
离得越来越近时,他们渐渐看清那身影穿着的是陆爷的衣裳,之所以佝偻着身子,是因为看上去他好像受了重伤。
易纾难刚开松开的那口气顿时又堵在了胸口,只觉整个人像掉进冰窖一般,浑身发凉。
夏飞絮在暗中深叹了口气,他让易纾难留在原地,走到那身影旁边,将他扶到火堆旁的一棵大树前坐下说:“陆爷,您看上去伤势很重。”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嘴唇发白的苍老的脸,靠在身后的树杆上,声音无比虚弱地说:“没事,回去闭关修练一段时日就好。你们呢,有没有遭到袭击?”
夏飞絮回说:“我们离开后,又有两个修行者追来,但您的那位仆从替我们拦住了他,让我们先走了。您一路过来时,没遇到他们吗?”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修为不低,但愿没事吧。”
易纾难说:“义父,我们在这里等着,就是想见您最后一面。见着了,就要过去了。”
他点了下头,看着易纾难,“该说的我都已经对你们说了,到了在那边,要保护好自己。”
“我们走吧,”易纾难抓住夏飞絮的手臂说。
刚走没两步,剑魂突然现身,对夏飞絮说:“我说过,你如果执意要入魔,我就不能再继续附在你身上。”
夏飞絮回道:“反正我们已经解除了契约,你想走就走吧。正好陆爷在此,你也不必担心因为找不到新的宿主而魂飞魄散。”
陆爷扶着树缓缓站起身,一面走向那把剑一面说道:“这就是守护了你们夏家上万年的那把神剑吗?”
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全身那一刹,剑突然飞回夏飞絮手中。只见夏飞絮身形一闪,手中的剑迅速地刺向了他的胸膛。
他立刻感受到危险,堪堪躲过了这一击,身体渐渐站直,声音也恢复了中气,“原来,你俩打的是这个主意。”
夏飞絮冷声回道:“不这么做,你怎么愿意现身。”
他说:“你之前和那群修行者打斗许久,现在剑内所剩的神力已经不多了。你既和它已经解除契约,你死之后它不会再自动附到下一个夏家人身上。在这种地方,它只能选择我。”
“那得我死了之后才知道!”语毕,夏飞絮握着剑刺了出去。两把剑在空中交战,带起一阵火光。
易纾难站在原地,一只手紧握着拐杖,另一只朝着他们伸了出去。眼睛紧盯着那两个身影,浓郁的魔气自掌心蔓延。隐藏在黑夜中的黑色气息迅速窜动,离他们越来越近。在他的剑快要刺到夏飞絮那一刹,迅猛地朝他扑了上去。
夏飞絮趁他抵挡之际又向他刺出一剑,这一次他虽然躲过要害,却被刺中了肩膀,附在他身上的魔气顿时如蜂涌般渗进他的伤口。
他及时止住气息,以免魔气窜进心脉。刚想逃跑,易纾难伸向他的手猛地收回,连带着将他拽了过去,跌倒在火堆旁。
夏飞絮趁势将剑架到他脖子上。
可能是因为受了伤,他需要花大量的修为来抵御魔气入侵心智。这样一来,在火光的映照下,他们看见他的脸渐渐发生了变化,由陆爷的脸,很快变成了,或者说是变回了老仆的那张脸。
易纾难眼神一狠,脸上一片阴鸷,掌中的魔气凶猛地向他涌了上去,冷声说道:“果然是你在假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