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李景成在,就从不限制梁晔的吃食,甚至会亲自从民间带来好吃的点心零食,来哄梁晔开心。
众所周知,但凡抓住了这位小皇帝的胃,就等同于抓住了他的心。
梁晔无比爱吃,可偏偏太皇太后在世时说他贪得无厌,叫宫女太监严格控制他的饮食,也担心他圆滚滚的身材引发一些疾病来。
可李景成偏偏就纵容梁晔去吃,有时候梁晔被太皇太后骂得心里不舒服,赌气说不吃了,李景成只从怀里掏出一袋子绿豆糕,在梁晔跟前这么一晃,道:“陛下,这可是虹桥底张三家的绿豆糕,刚出炉还热乎着呢。”
梁晔就会控制不住地伸出爪子去捞。
旁人见梁晔吃,总是小心翼翼地,生怕他再多吃一口,传到太皇太后那边自己受罚,因而梁晔能够感受到,这些围在身边的宫女太监见他吃的时候,眼神里都是藏不住的警惕和害怕。
唯独和李景成在一起的时候,李景成是正儿八经像个朋友一样,同他谈笑风生,丝毫不顾及他究竟吃什么,吃多少的。
梁晔想,约莫就是从吃这上面起,他开始逐渐喜欢上李景成的吧。
李景成也不完全是纵容他,他会在梁晔吃得停不下来的时候,柔声告诉他够了不能再吃。
“下回再吃,好吗?”
从来没有人以协商的口吻告诉他别吃了,他在宫中向来感受到的,只有命令和禁止,而事实上用李景成这种温柔的态度来对待他,梁晔最受用了。
梁晔一直以为,李景成是那个对他最温柔的人。
“国舅,为何要害朕。”轻飘飘的一句话,从满是鲜血的嘴中吐出,梁晔抬起双眸,眼里闪过一丝晶亮,他在等李景成的回答。
或许是有什么迫不得已身不由己的理由,梁晔虽然想不到,但总归在这心里,是给他留下一个借口的。
李景成低头,平静地看着脚下浑身是血的梁晔,他缓缓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伸手给梁晔擦干净了嘴角的血水。
他总是时不时给梁晔这样的温柔,伸手极其自然地为他擦掉嘴角的食物碎屑,弯腰极其温柔地为他摆正腰间的玉带,蹲下极为宠溺地为他穿上鞋子……
这些美好与幸福,都是梁晔曾实实在在感受过的。
“你若是说出玉玺的下落,我就告诉你。”李景成说得云淡风轻,就像是他曾经对梁晔说过,你若是再批一本奏折,我就给你吃块春卷儿那样。
李景成还在哄他。
眸中那抹晶亮彻底熄灭,抓住李景成裤脚的手缓缓落下,梁晔呢喃自语:“朕没对你做什么错事。”
你要什么都给你了,也就差把这颗心掏出来拱手相让了。
梁晔摇摇头,挣扎着,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大半身子撑着桌子,踉踉跄跄来到李景成面前,沾满血的手颤微微想要碰他,却在即将触碰之际,骤然停住,随后缩回去了手。
他摇摇头,不可置信,还在说:“朕没对你做什么错事。”
“国舅,你明明前几日还带朕出宫玩耍来着的。”他紧接着抬头,皱眉,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孩,这样对李景成说。
“你带朕去虹桥底吃了张三家的绿豆糕,还带朕买糖人,说风雪太大,怕朕回去感染风寒,就叫朕同你在客栈住下……”
梁晔曾一度因自己圆滚滚的身材自卑,李景成却说梁晔这个样子最可爱,叫梁晔接受自己。
因太皇太后干政,梁晔手上没有一点自己的权力,李景成却说自己就是他的依靠,是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叫梁晔放宽心。
这些,都是他实实在在对梁晔做的,甚至就在不久前,那间名为楚叶的客栈,梁晔把第一次给了他……
“国舅,你难道……”他眨巴着眼睛,愣愣地看向李景成,他仔细回想了这近八年来与他相处的点滴,他张了好几下嘴唇,都没能完整的把话给讲出来。
最后,他说出了口,他说,国舅,你难道不喜欢我么。
不是朕,而是我。
你难道不喜欢么?
李景成还没有回答他,梁晔就已经自嘲般扯了扯嘴角,李景成压根不用回答自己,他跟梁暄联手篡位谋反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梁晔小小的“啊”了声,像是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答案那样,满目疮痍的他不断向后退着,失魂落魄地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又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李景成一眼。
随后垂下肩膀,整个人这才像是被掏空了魂魄般坐在那儿,半晌都没吭一句声。
就如同心爱的绿豆糕被人抢了吃掉一样,他绞着双手窘迫不安地坐着,不一会儿豆大的泪珠儿滚落,一颗又一颗砸在他脏兮兮的小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