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确是以前,可以前……”刘鹤年的话戛然而止,他想了想自己作为旁观者和当年谋反阵营里的一员,一时哑口无言。
他比李景成要脸,他清楚自己没有那个资格和必要同已经疯掉的小胖子说起什么以前。
他想起那日在李景成屋里看到的那张纸,上面绘着的两块玉玺印,他拿着纸在对着阳光琢磨了许久许久。
耳边再度响起那句:你也同他们一样,也想让他死么。
刘鹤年后来想得很明白,建平五年他与梁暄及其同党密谋的围猎场暗杀,当时作为皇帝的梁晔肯定是知道不少人参与的。
而他从李景成口中得知,梁晔最终选择原谅,人还是李景成给帮着杀了几个无关紧要的。
他,刘鹤年,不在那里头。
有些事罔顾事实只欺骗自己没用,刘鹤年承认,梁晔当初一定是放过他了。
他一直景仰的一位老者说得没错,官场如战场,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来杀你。
那里不是讲究人情冷暖你放我一马我就能放你一马的地方。
他见小胖子听他的话乖乖钻进被窝里,只往外露出一颗脑袋看着自己。
“你可能保证你若是记起从前,所有事情都一笔勾销,真如你嘴中所说的,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小胖子睡在被褥里,将自己裹成一条虫,很认真地对刘鹤年点了点头。
刘鹤年被他逗笑,摇了摇头:“你当我傻么。”
他怎会相信。
梁晔被他们这伙人害得有多惨。
不过。
“那说好了,若是你恢复了记忆,还是觉得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就带着你,还有你那什么桃子出去踏青玩去。”
照料梁晔这几日以来,刘鹤年感知得很清楚,与其他说照顾梁晔,不如说时常梁晔也会来关心关心他。
有几回刘鹤年知道他夜里醒来,捏手捏脚来到自己榻前,帮自己掖了好几回被角。
他只当还在沉睡,装作不知道。
但他在心里有想过,他有想过。
凡事没有绝对,梁晔不是非死不可。只不过很多时候大家站在了不同阵营,利益有了冲突,不得不将彼此都摆在最危险最尖锐的地方。
“谢谢刘大人,刘大人帅气英俊,正直善良,一看就比那位姓徐的小人好上不知几个档次。”
“切。”刘鹤年笑,挥了挥衣袖,推门而出。
与梁晔谈话这些时候,天色大亮,门缓缓推开,阳光一下照了进来。
刘鹤年想到梁晔说得出去踏青一事,在心里盘算,确实如此天气,很适合游玩。
他寻思着徐酉岁也该到采完药回来的时候,虽不知景成何时归来,但约莫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这处宅子附近倒是确有几个不错的游玩地方,他这个冬日过得有些邋遢,出去舒展舒展筋骨也是件好事。
弯弯绕绕走过回廊,他来至厅堂,但见一众宅子里的下人都跪在前头,见他出来,主动给他让出一条路。
好让他瞧见几步之远,坐在厅堂里正在喝茶的梁暄。
第三十三章 调虎离山
李景成坐在姐姐李锦令的床榻边,看着她脖颈露出的一圈红痕。
太医说好在宫女们救得及时,只是皮外伤,稍加歇息几日即可。
李家就只有他与姐姐二人,父亲将一生的心血都倾注在了他俩身上。
父亲很极端,但他如今也没赌错。
他将女儿嫁进皇宫,生下梁暄,成了如今的皇帝。
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在旁人看来,他李家光宗耀祖,是值得吹赞八辈子的事。
只是很多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日子过得究竟是好是坏,说到底还得看自己。
李景成继续在姐姐床前坐了许久,才开口,嗓音很轻很平:“你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将我骗来。”
早年姐姐的性子很烈,得知弟弟与曹岳交好,没少撺掇他俩在一块。
嫁进皇宫并非姐姐所愿,她戴上很多沉重的枷锁,再到如今生下梁暄,将他送上帝位。
再往后,姐姐就变了。
“我也并非是想用这种法子让你来看我,我有我的苦衷和不得已。”李锦令躺在床榻上,缓缓开口。
姐弟二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一个闭眼一个望向屋外。
“成儿,我知道大臣们对暄儿颇有微词,他的皇位,来得不正当。”
“成王败寇,只有输赢,没有正当不正当。”
“可这是他心里的魔障,两年前我万不曾想到会是如今这副景象。”
谈及于此,李锦令情绪激动,她挣扎着起身,伸手拽住了李景成的衣袖。
她瞧见弟弟被白纱包住的两手,将他的衣袖往外掀开。
“你这些日子在外面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