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大家伙纷纷看向雪夜里那个提着灯冻得哆哆嗦嗦的小胖子。
“阿晔啊,你家许桃,怕是……”
怕是又被徐员外家那个叫徐文才的小儿子逮了去。
……
“咔嚓。”
刘鹤年将纸窗户给合上,双手揣兜里耸肩回头了望眼坐在矮桌前喝酒的李景成。
“你可想好了。你此番辞去所有职务,便是孑然一身,朝中大有虎视眈眈你的人,你什么权利都不在手,还想在京城待下去。”
刘鹤年揣着手蹲在李景成跟前,稍稍抬起下巴,问他。
此人依旧不紧不慢地饮酒,面上无甚表情:“功高盖主,我横竖都得死。”
“这和功高盖主有什么关系,你向来行事低调,两年前废位一事你是主谋,大家不都在夸赞你外甥厉害么。”
屋内小火炉烧得“噼啪”响,李景成执盏,眼含笑意看了眼刘鹤年:“我离朝已两年,前几日回去面见皇上,他瞅我那眼神不对劲儿。”
刘鹤年不解:“怎么不对劲了,你扶他上位,帮他打胜仗,他没把你搂怀里叫你声好舅舅?”
似乎是被刘鹤年这话给逗笑,李景成嘴角上扬,仰头又泯下一口酒:“这声好舅舅我可受不起。只是他瞅我那眼神,我害怕。”
刘鹤年嗤笑,揣着手朝旁翻了个大白眼:“你可拉几把倒吧,你还会害怕?”
蛰伏在废帝身边不声不响运筹帷幄八年的男人会害怕?
他若是会害怕,那这天下怕是要跟着完蛋。
“当然。打完仗回来的路上我都提心吊胆着,都说天道好轮回,我总觉得我的报应快来了。”他斟酒,伸手和刘鹤年碰了杯。
话说得风轻云淡。
“再者说,我辞去一身累事,不还有你护着我么。你如今位居宰相,一人之下,我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不可能不来护着我的。”
李景成就是掐准了十年前是他亲手把刘鹤年提携上来,步步高升最后坐到这个位上,他才有恃无恐的。
这十年来刘鹤年犯下多少过错,不都是李景成替他只手遮天过来的。
但很明显刘鹤年并不支持他辞去所有朝中事务,只当个闲散游民的,故而摆手推拒了他这番说辞,只道:“我可不是曹岳,无论你出了什么事都第一时间挡在你面前。”
执盏的手微微一滞,向来提起这个名字都会神色隐晦的李景成,头一回抬头正视了刘鹤年看好戏的目光。
然后缓缓道:“我这次回来,没去看他。”
他这次打仗回来,没去曹岳墓前祭奠。
甚至这两年匆匆岁月蹉跎,他也鲜少想起过这个名字。
这回轮到刘鹤年心里不是滋味了。
他握着小酒杯,看着跟前这个心狠的男人,眼神相当的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说:日夕北风紧,寒林噤暮鸦。
是谁谈佛法,真个坠天花。
呵笔难临帖,敲床且煮茶。
禅关堪早闭,应少客停车。——清+大须】
第九章 与我无关
晨起时,窗外东边露出鱼肚白,朝霞绚烂。
宿醉弄得李景成迷迷糊糊从榻上起身,猛地一个激灵。
想起今儿有早朝,怕是已经误了时候。
都怪那杀千刀的刘鹤年,昨夜逮着他喝了好几盅酒,硬拉着他叨咕这两年朝中诡谲局势。
对此,李景成全程都在心里嘀咕:关老子屁事。
今儿本就是去大殿同皇上说卸职一事,李景成清楚自己无须早去,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和亲外甥梁暄演一出感人至深的致仕大戏。
戏,他演了八年,已经演够了。
赶紧卸完职,他好去过清闲日子。
故他进轿子前,特地抬头望天,思忖着这会儿早朝该进行到什么阶段,嘱咐老管家先去另外个地方。
华轿不疾不徐地走在路上,李景成闭目养神,琢磨起昨晚刘鹤年拉着他说的一堆有关朝事的话。
梁暄篡位不过两年,朝中从上到下换了个血,也不知他是担心宝贝皇帝的位子再被谁抢了去,梁暄绝不肯用外人,所有职位除却几个动不了的,全部任用身边亲信,企图编织这样一张势力网来维稳自己的地位。
“还真是应了那句狡兔死走狗烹,不过半月,当初拥护他的那帮臣子被他砍头的砍头,抄家的抄家。皆被他一句话给搪塞了去。”
昨夜酒馆,刘鹤年谈及此事连连摇头。
“皇上说,当初是你们把废帝从龙椅上拽下来的,谁晓得日后你们会不会把他撵下去换谁当皇帝。”
毕竟不是正儿八经即位诏书宣布的登基,篡位的理由和手段也都相当不齿以及卑贱,造就梁暄如今这多疑猜忌的性子,倒也不算奇怪。
李景成双手交握,左手食指轻轻敲打着手背,觉得这事蛮好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