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宵还是不肯,说李景成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处心积虑的,如今大家为了个玉玺剑拔弩张,他什么准备都无就这么去,肯定会发生什么事。ĆH
“你一身伤从宫里走出来,所幸是被我撞上给救下,那日我若不在,指不定如今小命丢在哪儿,你现在还去见他,你有想过后果?”
梁晔叫他五哥放宽心,回:“我身上的伤是被九哥打的,他没有打过我。”
梁宵被他逗笑:“小晔,你可知有些人伤人,是不用刀的。”
又或者说,比起刀子直接捅进去的,那些不用刀伤人的,才真的叫人觉得难受。
梁晔起初被五哥这话说得一梗,但依旧还是要去,他说他有话要对李景成说。
“他因曹大人一事心里始终记恨我,这恨解不开,他跨不过这道坎。”
“那你呢,小晔。他跨过去了也好,没跨过去也罢,你呢,你怎么办。”
五哥梁宵情绪一度激动,态度异常坚决,甚至担心梁晔会自己偷偷跑出去而打算派人监视他。
后续与小胖子来回拉扯数十回,最终决定派人蹲李景成宅邸外潜伏,给他半个时辰的时间,如若半个时辰后他出不来,就派人直接闯进去。
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都未到,小胖子就从国舅府里走了出来。
梁宵松了口长气,再去看走出来的梁晔时,瞧见他耷拉着小脑袋,脸上挂着一道泪痕。
最终让梁宵同意放他去的原因,是他说,他自己与李景成在一起八年,他比任何人想的都要更了解李景成。
他叫梁宵不要担心,李景成最多也就是骂自己几句而已。
梁宵没赶上前去与梁晔同行,他与手下一同蹲在隐蔽处,见人平安出来了,就从隐蔽处走出来。
没赶上前去是梁宵觉着这小东西看上去很难过的样子,他一时想不出什么安慰他的话来,还不如,就这么让他自己走回去。
李景成的宅邸距他的王府并不远,起先他想过很多法子应对日后李景成上他这儿要人,如今这些天过去,发现自己确实是在杞人忧天。
梁宵觉得唏嘘,唏嘘还好虚惊一场害他白担心这么久。
也唏嘘,伤人果然不需要用刀,有些人就是有不需要利器就能伤害到人的能力。
很多时候梁晔无法理解国舅,他说笑就笑,说生气就生气,笑起来的时候能立马脸色变得阴沉,一整日脸色都不好却能忽然嘴角上扬起来,国舅的心情,比夏日突如其来的雷阵雨,还要突如其来。
很多时候,梁晔的确无法理解。
但又在很多时候,梁晔能够感受到,他逢人一副彬彬有礼斯文条理的模样,实则心里头早就在问候这个人十八代的祖宗,他微微扭过头摆出很不爽的意思,但心里在意得要死,如若不给他个台阶,他能记恨到明年年底。
还比如他时常心里面装着事,但不愿意明说,拐弯抹角的各种给人使绊子,引起对方的注意,又在对方注意到的时候,非声称无事发生,叫人觉得莫名其妙,又像是找到了点苗头。
梁晔在与他相处的这八年里,体会着他的一千八百种不带重样的情绪,脸色,举止,像是在大海里遨游,当然他连海是何模样都没不晓得,他只是在画上瞧见别人画过,他想如若在里面游来游去该是多畅快凉爽,该是多幸福快乐。
久而久之,他能摸到些他的情绪,他想起每回自己吃得油光满面之际,总能在不经意间发现李景成正在瞧着自己,他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不下上百遍上千遍上万遍的场景,他当然记得很清楚,他吃得很卖力,李景成也笑得很开心。
他总是装作不知道的模样继续心满意足地吃他的食物,他不需要再去看,也犯不着再去猜,他很清楚,李景成那个时候眉头舒展,嘴角上扬,是在开心。
梁晔觉得,在过去八年里那么多数不清分不出的真真假假里。
这个东西,它不像假的。
之所以它不像假的,才让如今的他,如此伤心。
他默默走在回去的路上,一切都如自己当时对五哥所言那样,没有任何一丝差错。
大家过去把他当成不知数的傻子,如今把他当成脑子坏掉的傻子,总之都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事实并非如此,他不是什么都知道,他知道的东西很多,比如城东也有一家卖绿豆糕的店,没什么人知晓,但其实味道也不差的。
两年过去了,他特地回去那里瞧过,居然还没关门。
他的确不理解李景成,又的确很理解李景成。
这两者,可以一起发生在梁晔身上。
宋伯眼瞧着五王爷的人手全部退下,这才上楼,门半开着,里面坐着李景成,桌上那只小瓷瓶什么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