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月 15 日下午,我和家里的司机开车来到这条街上,为奶奶买花。”
“街上人很多,车子很难走,我让司机等在十字路口,我从车里下来,步行到街上的花店买花。”
“走着走着,我看到了你,你抱着一个孩子,从一侧的暗巷里跑出来……”
久远的记忆在他的描述里复活了过来,如同画卷慢慢展开,那些噪杂的声响、摩肩接踵的人群、盛夏盛大的日光、小摊走贩、路面砖石透过鞋底传递到脚板的温度、不绝的叫卖声、空气中各种食物和炒货的气味……忽地呈现在眼前。
那年的暑假,那天天气很热,她救了个孩子,有个男人在背后追赶她,她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很害怕,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终于她跌倒在了地上,在她绝望地觉得完了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男生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救了她一命。
“在那天我遇到了你。”
“我当时在想,这女孩真可爱。”
“时间大概是 3 点 40 分,”谌颐抬腕看了一下他的手表,“现在再过两分钟,就是 3 点 40 分。我们认识快 14 年了,如果精准点算,你从 6 岁就见过我了,那我们认识的年数就更长了。”
谌颐拉开他放在一旁竹椅上的双肩背,从暗层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绒布盒子,在陈平戈面前打开,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熟悉的旧物——她绣给谌颐的一方荆花树图案的手帕,谌颐把手帕打开,里面裹着一个绿油油、沉甸甸的手镯。
陈平戈下意识地认出了这个手镯。
“你说你 6 岁的时候就见过我,很抱歉,我当时漫不经心,不太能记得清晰的情形……我只记得你似乎很小,很可爱,很害羞,圆圆的小脸,喊我哥哥。我们一定有着特殊的缘分。”
谌颐拉着她的手,把手镯轻轻地套到了她的手腕上,尺寸正好,曾经它可是她套在手上就能滑溜溜地推到她的胳膊上,现在它喜人地熨在了她的腕间,带着悠长岁月的稳妥安定的气息。
陈平戈看着手镯,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眼睛,把眼里的水汽压回去,她问他,“你是怎么找回它的?”
“我跟你哥哥闲聊过,他记得它寄售的拍卖行的名字,他当时跟你父母一起过去的。知道了拍卖行,再联系经手的中间人并不难。”
谌颐微笑着说,“我记得那次母亲送了你手镯后,回去被奶奶训斥了一番,在老一辈的眼里,这种设计的手镯,有盟誓结亲的意味,不能轻易送人。现在,我倒感激母亲给我套了个媳妇儿。”
陈平戈低头擦了擦眼睛,“我可不是你媳妇,你不能坏我清誉。”
谌颐握着她的手,“这事要看你愿不愿意成全我。”
她的心跳得飞快,就愣愣地看着他。
谌颐变戏法一样,从他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戒指盒子。
他打开盒子,拿出了那枚戒指,他站了起来,他脸红了,他走到她跟前,他单腿跪下下去,他举着那枚戒指,虔诚地请求:
“平戈,我一生的挚爱,嫁给我。”
——有人钟情,出了阁,生活下去。
她觉得她终于要降落了。
很漫长的一段岁月里,她觉得她是一只没有脚的小鸟,几个城市里上千里地迁移,在学校、家、大街小巷、公司、出租屋、各人的故事里流离,她没有归处,也没有住所,她觉得她应该一辈子就会在天上飞。
现在他的话语,让她长出了纤纤小脚。她想落下来了,就落在他的怀中,被他带回家。
谌颐迟迟没有得到她的回答,他不安了起来。
她侧过脸,咬了一下唇,过了一会,又把头转过来,朝他笑了一下,然后突然眼泪像崩溃了一般,滑落下脸庞,她之前看别人的求婚视频女生总会落泪,今天发现原来她也不能免俗。
他慌张地擦着她的眼泪,她的脸贴在他的掌心里,她终于点头,答应了他。
“谌颐,就带我走吧。”
陈平戈家这边提亲的流程是这样的:
先是男生上门,拜访未来岳父。未来岳父点头首肯了,说你们家找个吉日上门提亲。然后男生父母再郑重地上门提亲,再下聘,接下来就是商讨酒席的事项了。
谌颐家里面的老人郑重地给他看了一个日子。
的确是个好日子,台风频繁预警登陆的时期结束了,结束了前几天的阴天天气,阴转晴,阳光灿烂,空气中有微风,于是不显得过分燥热。到处都是焕然一新的样子,街上开满了花。
陈平戈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化了个淡妆,换上新买的裙子,穿上最舒适最喜欢的那双低跟高跟鞋,从住的小屋子迎着风飞奔出来,跑了几步,记起来不能乱弄发型,于是放缓脚步,轻巧地下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