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祁照越是倒霉,她打开车门朝着电梯走去。在路过垃圾桶的时候,随手把它丢在了里面。
温颂仍然居住在她高中时她父亲给她买的小公寓里,门锁是指纹的,用一秒的时间就能够打开。
很方便,但某种程度上让人没有安全感。
那时候她习惯于和她的父亲撒娇,曾经想过要把这扇门换掉。
“如果有一天我邀请我的男朋友过来家里坐一坐,结果你们不知道,一下子把这扇门打开了。我们在做一些不适合被你们看到的事,那要怎么办?”
这当然只是一个玩笑,高中时她全心全意地准备着出国的事,去酒吧蹦迪已经是很好的消遣,她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温颂有些记不清当时她父亲是怎么回答她的了。
总之这扇门至今还没有被换去,录在系统里的只有三个人的指纹,有一个人也已经不在了。
此刻她在指纹读取处按下了她的大拇指,一秒之后打开门,立刻就被站在门前披着薄毯死死盯着她的女人吓得后退了一步。
温颂捂着心口,借着走廊上微弱的光芒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应激性地问出了两个问题:“妈,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为什么不开灯?”
她分明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她的母亲,往房中走一步,带上房门,摸上冰凉的把手,仍旧让她在炎热的夏夜里有种忍不住颤抖的感觉。
何婉生只是冷冷地盯着她,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温颂在她的注视下打开了门厅的灯,假装随意地绕过她,径直朝着客厅走去。
客厅的灯也被打开了,房子里不仅没有开灯,甚至也没有开空调,温颂不知道她已经在这里待了多久。
仲夏夜,房间里没有一丝风在流动,闷热得吓人。
而何婉生却仍然穿着长袖,甚至还披着温颂冬日时在开着暖气的家里走动的时候会披的毯子。
“你不热吗?”
她背对着她,拿起一旁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手忙脚乱之下按成了“沸腾”,冒着热气的饮用水从笼头里窜出来,只是水蒸气也能灼伤她。
何婉生仍旧没有回答温颂的问题。她拿着水杯回过头来的时候,何婉生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到了她身后。
幽灵一样。
“我是你妈妈,你问我为什么来这里?”
那只是温颂下意识的反应。她不想和何婉生争论什么,低下头干脆地认了错。
“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问的。”
何婉生总是能轻易地压制住她,她没法像一个正常的女儿一样在她面前撒娇、发脾气,这么多年来她们各自偏居一隅,偶尔虚伪地互相问候,勉强相安无事而已。
何婉生没有纠缠于这个问题。
“7月13号那天我路过这里,晚上十点的时候你通常已经下班到家了,可是房间的灯没有亮。”
温颂至多能想起来上个星期发生的事,但询问她具体的日期,她已经不记得了。
她也没有资格追问为什么何婉生会在那么晚的时候“路过”她的家,于是她随口说:“应该是在加班,最近做项目还是挺忙的。”
这压抑的氛围让她快要窒息,她回避着何婉生的目光,假装低头喝水,被标记为“沸腾“的热水狠狠地烫了一下。
但她连呼痛都不敢,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不想。
她承受不住何婉生暴风雨一般的责备,也更承受不住她那种事无巨细的关心。
何婉生把披在身上的毯子又握地紧了一些,“后来你回家休息了吗?”
温颂不知道她到底想问什么,只是这两三个问题也令她觉得头皮发麻,她强迫着自己开口,随便说点什么都好。
“我当然回家了,不然我还能去哪里?”
何婉生继续用她那双冰冷的眼睛盯着她,温颂控制不住地注视着她的唇瓣,看着那些诘难她的文字一个一个蹦出来。
“你在骗我,温颂,你居然骗我。那天我在这里等到天亮,你根本就没有回来。甚至第二天你也没有,我两个夜晚都没有睡。”
她不再紧紧地抓着她的薄毯了,转而抓住了温颂的手臂,她自己察觉不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
“你到底去了哪里,你到底去了哪里!”
温颂感觉到了疼,下意识地就想要躲开,她挣扎着,水杯中的水飞溅到了她的虎口上,手背上,她终于再握不住杯柄,失手将水杯落在了地上。
陶瓷落地,清脆的一声响。
热水好像烫伤了她的小腿,那疼痛感不是短暂的,而是持续的,有什么在温颂脑海中叫嚣着,她没法消灭它们。
何婉生像是无知无觉,尽管温颂分明看见碎裂的瓷片划伤了她的脚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