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当年的这个时候他和林织刚闹了不愉快。
两个人因为一点小事都变得不再理智,抓住对方或是行为上、或是语言里的瑕疵放大再放大。林织红着眼眶闭口不谈,而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僵局。
他曾经以为婚姻关系就是简单的因为所以,但实际却像是繁复多层的树状图,不知道要走哪条道,才能不碰壁、才能与她和好如初。
碰巧院里有一个培训,急召他们回来。他便想着,这段时间让彼此冷静一下也好。等院里事情结束后,他再跟她解释。
可是封闭工作了几天,他都心不在焉,同僚看出他的不对劲,追问原因。
陈韩山心里乱得很,隐隐担心林织发生什么意外,于是顾不上回答同僚的问题,借口没有带够衣服就请假回了家。
家里很安静,没有开灯,只有卧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运作声。
直到亲眼看见她,陈韩山的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
林织缩成小小的一团躺在被子里,不知道梦里遇见了什么事,就连睡觉的时候,都深深皱着眉头。
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体温正常,只是额角鼻尖冒出薄薄的一层汗水,陈韩山拧了一条热毛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
他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听着她均匀地呼吸,盯着她看了许久。几天没见,她好像憔悴了许多。
一场争执,让他们两个人都元气大伤。
陈韩山没忍心吵醒她,去到厨房整理刚才带回来的食材。等到全部搞定后,发现林织还睡着,他的脚步在房门外犹豫,最终还是没有进去打扰她。
饱睡一觉醒来后见到一个让她伤心的人,是会不开心的吧?
陈韩山写了一张字条留在桌上,象征性地取了两件衣服去院里交差,就独自离开了家。
只是那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前,林织就已经醒了。
再后来,他们之间快速地经历了冷战、分床、离婚,一切都快到不可思议。但当时的陈韩山并未意识到这其中的不对劲,他只是被生活这双无形的大手绑架着,过完每一天。
*
楼下院子里光秃秃的柳树被风吹得左右乱舞,细长的灰褐色枝条缠绕到一起,以为会是一团乱絮,却在风停后奇妙般地各自分散开来,自由飘荡,互不干扰。
陈韩山后知后觉地一掌拍在自己的脑袋上,他意识到此刻不能重复当年的犹豫,这是属于他的第二次机会,他不可以放弃。
他用同样拙劣的借口同老师请了假,老师待他不错,虽不情愿,但也无奈地挥了挥手,批了假。
陈韩山忐忑着一颗心跑回了家,这次没有去买食材。可是当他到家后,却没有在卧室找到林织。
疑惑和恐惧从心底升起,他再次拿出手机给林织打电话。
一个不接就两个,两个不接就三个,直到……
“喂……”熟悉的声音传来,陈韩山终于舒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彻底舒完,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林织的声音太虚弱了,不是那种刚睡醒的无力感,更像是久病未愈的虚弱。
陈韩山精神一凛,问道:“你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陈韩山,我好想你哦。”林织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陈韩山拿起钥匙就出了家门。
他一边走,一边重复刚才的问题:“你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陈韩山,你想我吗?”
“想。”陈韩山停下脚步,“我很想你,所以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我啊……”林织仰起头,用手背擦去汩汩而下的眼泪,“我在一个有人哭也有人笑的地方。”
“你哭了。”
“嗯。”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陈韩山克制着,但是心底的慌乱早已如爆发的山洪。
“我没事。”
“不可能。”陈韩山俯身坐进车里,想也没想直接揭穿她。
可林织实在倔强,又重复了一遍,说她没事。
车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昏暗的停车场里突然白光乍现。陈韩山手里的钥匙滑落,他仰头靠在车椅上,真是……久违了。
*
几乎是一瞬间的,陈韩山睁开眼的时候,立马握住了身旁林织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也像是攀住海上浮木,紧紧地,不留缝隙。
他无暇顾及民政局内的人与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身边的林织。
即便现在是 2022 年,她的状态和前几次的循环也很不一样。整个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涣散,没有精神。
陈韩山靠过去,把她拥进怀里,像哄小孩一般轻轻拍着她的背。
林织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双手紧紧地攥住他的衬衫,衬衫被抓出数道褶子,但是她的手却冰凉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