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俩怀孕了。”梁津元摇摇头,时隔数月回忆起来,仍记得自己当时的震惊与无奈。
“我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我甚至很阴暗地想,她们会不会是故意挑选这个时间怀孕的。但我知道不是的,因为她们很早就开始备孕了。你说我跟孕妇争什么呢?”
“我爸要我反思一下,我也不知道该反思什么,反思我没有优秀到离了我公司立刻倒闭,还是反思怀孕的人不是我?”
陈默说:“然后你就回家了?”
“原本想再待两年回家的,但是计划被打乱了,爸妈又说‘没关系多大点事’,不如趁早回来,反正早晚都一样,我当时也很迷茫,半推半就同意了。”
然而回来后面对的却是无止尽的催考编、催结婚。过去几年的工作和生活被全盘否定,“外面有什么好,你不照样混不下去回了老家?”失业给她的压力远不及父母给她的压力。
否定的话听多了,梁津元也不免怀疑自己,人生是否真的从某一步开始就走错了?她不得不承认,选择来到这个镇上工作,就是受够了否定,即使在老家,也要躲得远远的。她需要一个清净的地方,来重建被击碎的信心。
陈默很能体会她逃避的心态,他又何尝不是逃到这里重建信心的?
“我休学的时候,我爸妈也很不理解。有的人想读书没有机会读,而我有机会却不想读了,他们觉得我是在自毁前途。但我自己知道,我真的读得很痛苦。每天看起来很忙,实际上毫无头绪,也毫无产出。”
“我从小到大都很顺,以至于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然后有一天忽然发现,这条充满鲜花和掌声的路是有尽头的。一直以为自己是人群中突出的那个,最后才发现其实就是个背景板。”
“也许你是到了瓶颈期。”梁津元安慰他。
“也许吧,可是瓶颈期有多久呢?我试过很多方法都没用,但我也不可能一直试下去,因为我能承受的试错成本也是有限的。那些说坚持下去就能成功的人,要么是已经成功了,要么是这件事与他们无关,因为失败的人很难相信这句话。”
他叹了口气,喃喃道:“问题出在哪里呢?”身边的同学、师长都给过他建议,可真正找到出路还是要靠他自己。
梁津元也重复了一遍,问题出在哪里呢?她认真求学、努力工作,撑着一口气向父母证明自己,结果还是成为他们眼中失败的作品。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都怪疫情!”
这大概是唯一一个可以毫无顾忌抱怨的理由了。
“你说其他像我们一样二十七八岁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陈默脑海中闪过同龄人的人生样本:“我周围的人有的和我一样在读博,有的结婚生子了,有的努力工作,还有的……去世了。”
梁津元听到最后吓了一跳:“你的同学吗?”
陈默点点头。
她惋惜道:“这么年轻,好可惜。”
“是啊。”那是个和他同一届的同学,从教学楼顶跳下来,轻飘飘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陈默握住她的手:“梁津元,我觉得你很好,我也不差,我们就不要为难自己了,把在这里的日子当做一场轻松的度假吧。”
梁津元回握住他的手。
第12章 停停停
人生鸡汤喝饱了,该解决的问题还是要解决——到底要不要买车?
梁津元看了眼账户里的存款,也犹豫了。
失业后,这个数字就不增反减,本以为到了镇上物价降低便可以攒下钱,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镇上的房租确实便宜,只有原先在上海租房的零头,但相应的,她的收入也只剩原先的零头,除此之外的日常开销却并没有便宜多少,毕竟大多数时候她都依赖于网购,商品的贵贱可不会随地域的不同而调整。
梁津元的购物欲大大削弱,有时候也会接一些写文案的活儿贴补自己,但上涨的速度依然很慢。
存款这东西,就像小时候做的蓄水池应用题,进水比出水快时,挥霍一些也不担心;可现在情况反过来了,进水没多少,出水口倒是哗哗淌,早晚会有流干的一天。
如果买辆车,意味着池水一下子没了一半。如此一来,干涸的速度就更快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梁津元从没告诉别人:她打算改改简历,回上海重找工作。如果真的回去了,车就闲置在家了。
梁津元退出手机银行,还是先不买了吧。她劝自己,又不是天天下雨,也不是破得完全骑不了,且先用着吧。
但“座驾”不这么想。它想罢工。
这辆车的电瓶老旧她是知道的,最开始两天充一次电,后来每天充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