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忽然说:“我来还不到一个月,已经下了四场雨,小中大暴,都齐了。”
梁津元告诉他:“等梅雨季到了,雨更多,湿乎乎黏哒哒的,更不好受。”
他又说:“我还没有体验过梅雨季,还有台风季。”那神情遗憾又期待。
“没体验过是你的福气。”梁津元不懂,这有什么可好奇的,一年里,她最讨厌衣服不干的雨季和不放假的台风天了。
陈默失望地闭嘴,把喝完的空瓶放到地上,雨推倒易拉罐,当啷当啷响,像在催促她赶紧找下一个话题。梁津元绞尽脑汁,既要有话说,又不能戳到他的伤心事,着实不好找,不由得佩服前几天的陈默。
末了,她开了个最无聊的头:“明天就要上班了。”
“嗯。”
“三楼从这个月开始改夏令时了,你们呢?”
“没通知,还是弹性打卡吧。”
梁津元哦了一声,没话说了,手指抠着衣服的边缝,在心里先预演几遍其他的话题。
陈默看不下去了:“梁津元,你还是脸皮不够厚。”
“什么意思?”
“你看我,天天去敲你家的门,请你吃饭,要你陪玩,你呛我我也不管,该说什么照说,这样才有得聊。我要是脸皮不厚,哪干得出来?”
梁津元作势摸了摸墙,又捏捏他的脸:“脸皮确实比墙厚。”
再一看,他脸上留下两个手指印,梁津元哎呦一声,赶紧去擦,手一抹,倒把指尖上的灰全抹到他脸上了。这下手悬在空中,摸不得也放不下,又蓦地觉得这动作太亲密了。陈默没她想的多,嫌弃地躲开,自己攥了袖口把灰擦掉。
两人又规规矩矩地坐好。
雨一点没小,天地间垂下一道白幕,浩荡又渺茫,水气氤氲着,人在其中有一种缥缈之感。雨打在易拉罐上,清脆又尖锐,将人从神游中拉回现实。
梁津元不擅长安慰别人,余光瞟了又瞟,依旧想不到怎么开口,最后还是陈默先打破尴尬:“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用安慰我。虽然确实很烦,但我懂得自我开解,不会任由自己沉浸在消极的情绪里。”
“哦,那好。”梁津元放下心来,感激陈默的体贴,让她免于言辞的困扰。她又想到自己,于是向陈默讨教如何自我开解。
他总结了四个字:“放飞自我。”
“具体一点呢?”
“就是不要去管别人怎么想,他们高兴也好,失望也罢,都与我无关,我只管自己开心就行了。”
梁津元琢磨了半天,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那天敢下院长的脸面。”说完,又把大家激动看戏的样子细细描绘了一遍。
陈默微侧着身子听她说,饶有兴味地回顾自己的“战绩”。待她说完,自己也觉得奇怪:“其实我也不想的,但那天就是没忍住。”
“为什么?”梁津元好奇。
“我都说了是开车过来的,这意思不就是拒绝吗?也不知道他是真听不懂,还是完全不尊重别人。既然如此,他怎么对我,我也就只好怎么对他了。”
“你完了,我录音了,明天就去告诉院长,说你要和他作对。”梁津元唬他。
“别等明天了,就现在吧,我帮你拨钉钉电话。”他说着真的点开了钉钉。
梁津元笑着抢过手机,按灭后又扔回他怀里:“今天先放过你,反正这个把柄我已经抓住了。”
陈默撇嘴:“抓住我也不怕,我们是同谋。”
“谁跟你同谋?”
他扬扬下巴,梁津元看过去——是他们一起拆的防盗窗,还歪七扭八地挡在窗前呢。
“你准备什么时候重装?”
“过两天吧,要订做,快不了。”
梁津元又想起他那天晚上的疯劲儿:“那天我真的以为你喝醉了。”
“借题发挥了一下而已。”陈默伸出手指,比划出个一点点的手势。
她就知道!
梁津元伸直双腿,雨打在脚上,蹦起的雨丝又跃到小腿上,凉凉的带着点痒意。她深呼吸提气,然后叹了好长好长的一口气,长到陈默心里倒数了两三遍“321”才结束。
他先损她:“肺活量真不错。”然后才问:“干嘛叹这么长的气?”
“羡慕你啊。”梁津元眺望远处,“羡慕你敢放飞自我。我有贼心没贼胆,人前要维持礼貌,只敢在人后放飞。”
陈默思量半天,想象不出她放飞自我的样子。
梁津元给他举例:“比如每天和闺蜜一起美女贴贴、渣男去死,然后再搬出爆炸猫猫,问破公司什么时候倒闭,或者世界什么时候毁灭。”
“爆炸猫猫是什么?”
“一个表情包,我找给你看。”梁津元打开微信发给他:一只猫按下按钮,画面里立刻炸得碎屑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