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州行垂着眼睛看我一眼,冷冷道:“你根本不明白。”
“我找你帮忙,是因为我以为你会顾及情分。”我不管他回答了什么,在想什么,而是继续说了下去,“当初山穷水尽的时候,爸爸借钱给你……”
“骂我忘恩负义是吧?”林州行打断道,“我没还吗?利息我按年息算的,白纸黑字,借条是你亲手撕掉的!我再说一次,只要不是这个时候……”
“所以我没有找你要钱!”我也打断他,我们两个都紧盯着对方,急切地想要说完自己想说的话,“甚至都不需要百乐出面吃下订单,只要你肯出面站台……”
“那些都是次级品牌商,十八线!百乐一辈子都不会和他们合作!”林州行抢过我的话,“不然李泽平为什么会挑那一批名片给你姑父,不然他们为什么愿意花钱下自己根本不需要的订单!”
“那就让百乐收购友达啊?”
“怎么解释这笔交易?为什么?我向董事会提案,入股一个远在一千公里之外莫名其妙的加工厂,劣质资产,四个亿负债,还要做成收购消息,又不肯接受全资,又不给主控,邓清,我怎么解释?你要我和董事会说,只因为你……”林州行指着我道,“只因为你睡在我旁边,是吗?”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动作快过脑子,我扑上去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眼泪是后来才滴下来的,但是我根本不想哭,因此直接抹掉了,我吞下喉间的一口酸涩,咬牙道:“就算你不想帮忙,就算友达不配我不配,你也不必用这种话来羞辱我。”
“我不是在羞辱你。”林州行慢慢地说,他颓然地靠下去,脸上还带着一道红痕,闭了下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睁开眼道,“我是在求你不要再逼我了。”
他靠在那里,揉着头发,慢慢地说:“我没有想到过你们家会这样出事,所以现在百乐更不能出事,你可以骂我忘恩负义,但你要给我时间。”
视线一直落在地毯的某个角落,他用一种疲惫的气音轻声呢喃,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别逼我了,给我一点时间。”
心疼,心酸还是心软?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好难过。
“我不是想逼你。”我对林州行说,“我们会自己想办法的。”
拍卖行的鉴宝师小心翼翼地带着白手套,动作十分轻柔,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眼前,他却只看着戒指,终于将戒指放在黑色天鹅绒手帕上,掌心合拢欲言又止道:“女士,您确定要寄拍吗?”
我从他这个表情里面看出来一些劝诫,于是问了句为什么。
“这是林家的戒指。”鉴宝师简短地说,然后没有后文,他的意思是既然他认得出来,那么懂行的人都认得出来,我微微诧异,讪笑道,“这么有名吗?”
“这颗红宝石是从瑞典皇室的一件珠宝上拆下来的,当年拍出天价,轰动全港,后来被林老先生收给爱女,做成了这枚戒指,您手上的这枚的确是真品。”
他很专业,不管猜没猜出我的身份,都没有透露出半分揣测,我问道:“如果寄拍,一定会被认出来是百乐林家,是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说:“有眼力的人不少。”
见我沉默许久,他又问道:“女士,您考虑好了吗?”
“我再考虑一下,谢谢。”我勉强笑了笑,收起戒指,鉴宝师依依不舍地看了这戒指最后一眼,好像要和它隆重的告别一下似的,见我毫不顾忌地把戒指盒子直接扔进包里,露出了一种痛心疾首的表情。
“女士,如果您考虑好了要寄拍,请一定要选择我们。”
我仓促地应下了。
这些年存下的一百多万都已经打回了家里,我犹豫再三拿出了这枚戒指,原本也没有想好,几经纠结还是拿不定主意。
说不好这是我的东西还是林州行的东西,就好像兰堂,我是大股东没错,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实控人还是林州行。
当初来深圳,林州行说除了百乐,他有什么,我有什么,现在看来他没有食言,可我却也没得到什么。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又或者从一开始就不对,感情谈得一塌糊涂,合作也亏得身无分文,爸爸也因为我被林平舟坑成这样,我突然特别难过,但是眼眶干涩得很,根本哭不出来,我走在街上,茫然地在公交站的等待区坐了一会儿,看行人们匆匆来去。
不是上班的节点,车站的人并不多,天灰蒙蒙的有点小雨,地面一层薄薄湿意,树叶都被洗得发亮,一辆接一辆的公共汽车驶进站台,又在一片热闹有序的声响中离开,我坐了很长时间,下定了一个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