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的侍从因羽泽澈的惊呼陆续醒来,纷纷提起灯笼,聚在庭院。
昏暗的庭院骤然明亮。
转瞬已到单阏之时,初旭东升,浓雾散尽,似又有钟鱼之声,也似有青鸟飞来,银钩悄悄隐去,仿如横跨天边的云汉之河已褪,一室壶觞终是无需再在苍茫夜色浇愁。
朝曦映在羽泽澈的脸庞,他穿得素净,一身青色广袖长袍,袍面绣着山水画,墨发随意披散,愣愣地提着灯笼不敢言语的模样看了就让云玖瑜心痛不已。
他将干枯的梅枝折下,缓步到云玖瑜跟前,语气放得极轻极轻地询问,像是怕惊扰此刻的梦:“瑜儿,你说我一句,好么。”
云玖瑜张着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她使劲掐手腕内侧,疼得她大叫一声,因应激反应而离家出走的嗓音总算回来,她想装作风轻云淡地笑笑,可她刚勾起嘴角,眼泪便簌簌落下。
“瑜儿,”羽泽澈难过地重复,“你说我一句,好么。”
云玖瑜已是泪眼婆娑:“梅花生来傲骨,怎容你折下。”
“无妨,”羽泽澈拾着梅枝的手很是颤抖,“为着暗香送予于你。”
云玖瑜破涕为笑:“傻,如今入秋,不到开花,暗香何来。”
羽泽澈顿时扔开灯笼与梅枝,紧紧地将云玖瑜拥住,抵在她肩窝低声哭了出来。
云玖瑜埋在他温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淡淡莲子香,鼻子一酸,始终没忍住,双手发狠地扯着他的广袖。
羽泽澈哭得声音断断续续,委屈道:“我的妻,我抱住了。”
云玖瑜终于肯正视自己对他的感情,她回抱他,抬手摸摸他的后脑勺,莞尔柔声:“你想抱多久都行,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
羽泽奕屏退侍从,稍作梳洗就倒头大睡。
天色已明,羽泽澈赶着上朝,无法在逍遥山庄久待,匆忙梳洗过后换上朝服就赶往皇宫,临行前,他不舍地向云玖瑜撒娇,说着不着调的天马行空:“若是瑜儿像玄龙那般小巧,我就能把瑜儿揣在怀里带去上朝。”
“胡闹,”云玖瑜捏捏他的鼻尖,随后反应过来,问,“谁是玄龙?”
“我养在山庄的小鹰,只可惜它早些日子飞走就没再回来。”
“那个,”云玖瑜有点不好意思,莫名有种孩子上课调皮被班主任叫家长的心情,“玄龙飞进元曦谷,然后吃了千年果,它现在也不小巧了,因它吃了千年果,前辈留它观察其他变化,不然它这次就能载着我和二公子一同回来,我们也不至于赶不上大婚——对了!大婚!好你个羽泽澈!”
云玖瑜使劲地捶他的手臂,积在胸口的那股闷气终于能发泄出来。
提及大婚,羽泽澈自知理亏,赔笑地抱着她,一脸委屈。
“去罢,别耽误上朝,等你回来我再跟你算账!”
“为夫遵命!”羽泽澈笑嘻嘻地翻身上马。
羽泽澈刚下山,御培的嬷嬷就上山,云玖瑜还没来得及好好地吃个菜肉包子,就被凶神恶煞的嬷嬷强行带进皇宫。
羽泽奕睡得正香,自是不知。
“请问嬷嬷,您知道为何培妃宣民女进宫吗?”云玖瑜忍不住地吞了吞口水,她还没吃早餐呢,偏偏御培这个称呼喊着喊着又很像培根,怪不得她肚子更饿了。
“不知,老身只是传话,”嬷嬷冷哼,“一介草民也配揣测娘娘的旨意?”
云玖瑜撇撇嘴,真是自讨没趣,御培的嬷嬷不似皇后的嬷嬷好,虽皇后的嬷嬷脸冷,但心热,而御培的嬷嬷说话阴阳怪气,那双三白眼还一直在不怀好意地瞥她。
嬷嬷领着云玖瑜来到星痕宫的偏殿,云玖瑜在琥珀寻的宫殿住过,自是清楚正殿与偏殿的区别,欠揍地说:“哎呀,培根,哦不,培妃不是小殿下的妃子吗,怎的住偏殿如此凄惨。”
嬷嬷瞪了眼云玖瑜,推开偏殿的门,一脚将云玖瑜踢进去,尔后关门。
“切,被戳中痛处就恼羞成怒。”云玖瑜起身拍拍灰尘,满不在乎地说,“这么用力摔门,小心这镂空大门经不起你的蛮牛力度,摔坏就从你的工资扣。”
“妖女瑜儿,还不跪下!”
云玖瑜偏不,非常有骨气地挺直胸膛:“我跪你,你受得起?”
“为什么受不起?”御培甩动宽大的水袖,大步地走到云玖瑜跟前,面色不虞,捏着云玖瑜的下巴左看右看,嗤笑,“就这货色?”
“我虽然长得没你漂亮,”云玖瑜很老实地说,“但,我不够你漂亮是吃你家大米还是喝你家汤啊,你对别人的长相评头论足很没礼貌诶。”
听不太懂的御培尴尬地轻咳,转移话题:“本宫要你跪,你就得跪,你非但不跪,竟还敢屡次三番顶嘴?是否该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