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对阮家之事做了一些商议,天色已晚,沈国公恭请陛下在府邸用饭。
沈国公曾与先皇后有些渊源,若能得陛下器重,或许他这藩王以后不必再偏安一隅了。
陛下知沈国公奉承的心思,
他在皇帝这个位置上,这种事阿谀之事见太多。留下用饭,其实也没什么。
只因他答应了润润早些回去,晚了留她独自一人,怕她又会伤心。
权衡之下,婉拒了沈国公。
沈国公甚为遗憾,恭送圣驾。
彼时永安王谢寻章恰好赶至,累得跑死了三匹马,“皇兄大喜!”
檀庭公主,已脱离了生命危险。
陛下闻此欣慰,叫谢寻章跟着,边走边谈具体情况。
旁观的沈国公一头雾水,什么生命危险,檀庭公主怎么了?
皇室之事当真错综复杂,表面一团死水,内地里暗流涌动。
谢寻章尚不知陛下已找到了润润,禀告檀庭平安之余,为润润讲了许多好话。
“当初人是臣弟送来的,臣弟识人不清,没料润润如此妄为,辱没皇室尊严。求皇兄恕润润一条性命,把她废为庶人逐出宫自生自灭去吧。”
王爷对润润这丫头没什么感情,这么做全是为着岁岁。
陛下沉默着,哂,
他的好弟弟可能不知,润润白日里还要刺杀皇帝呢,到底谁饶谁的性命。
“朕会有分寸。”
永安王松口气,皇兄答应了便好。
民间的夜晚不似皇宫那般灯火通明,黯淡的星空下,皇兄眉眼似也是黯淡的。
同为男人的直觉告诉谢寻章,皇兄对润润的情分,可能比料想得多些。
瞧皇兄这副样子,应该撇下一个极端,对润润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皇帝在润润面前,跌了个头破血流。
谢寻章担心润润得罪了陛下,殃及岁岁,细问润润种种不恭之处。
陛下侧颜的棱角锋利,低低搁下一句,“她倔着。朕不放张佳年的命,她便和朕对峙到底。”
谢寻章心头一惊。
润润这臭丫头,到现在还惦记那书生。她是嫔妃,侍奉哪位主子该有点数。
谢寻章道:“皇兄擒到张佳年了?”
这是自然。
谢寻章又问,“那皇兄……打算如何处置?”
陛下为给檀庭解气,本打算把张佳年剁了做人彘。
现在由于润润,他又犹豫了。
是否为了和润润重归于好,真饶张佳年一条贱命?
“先关着吧。”
……
陛下归来时,润润正坐在竹林屋室外的如意踏跺上,檐下两盏灯笼透出昏黄的光,洒在她小小的身子上。
她倒是听话,没再私逃。可能意识到私逃无济于事,该面对的事迟早要面对。
陛下过去握握她的手,暖着她,为何在冷风口里坐着。
润润把手抽回去。
他们之间,淌着凉凉的夜风。
陛下缄默半晌,陪她一块坐下,“润润,你理理朕。这般和朕赌气,实在不像话。”
是他错了,失言了还不行。
叫她住口的二字,他说得混账。
若她气,骂回来吧。
他手边提着的,是从街头给她捎回的各色小吃。他不清楚她具体喜欢哪一样,便挨个买了遍。
“我们去屋里吃。”
陛下解开油纸包,给她看看,嗅一嗅香喷喷的味儿,强行塞到她手上。
润润鄙夷,手掌微微使劲儿,好好的吃食,又被她洒在地上。
一颗真心,无情践踏,
这已是她第三次扔他送的东西。
陛下右眼皮剧烈跳了跳,敛息地阖了阖眼,忍耐的底线,一触即发。
酸胀钻心的感觉,快要将他吞没,仿佛正在遭遇一场精神凌迟。
她是润润,不可以伤害她。
他告诫自己,
中午他对她发了火,后来一直追悔着。此刻忍无可忍,却仍要继续忍。
陛下吸口气,白净的手骨搭鼻梁上,
别把自己当皇帝了。
放下帝王的架子,赔着笑脸相伴她,她总有被感化的时候。
陛下唤人将脏食洒扫了去。
“不吃便不吃。”
润润微微动容,
心里直打鼓,他居然还不生气。
嗓音极淡地开口,“给我避子药。”
从行事到现在,婢女尚未送那东西过来,许是忘记了。
陛下道:“不必。”
不必?
润润又气又悲,他什么意思,让她给他生孩子么。皇后未出嫡子,她不能先怀孕。
陛下神色平淡,那模样倒不似真让她怀孕。避子的药,他已服了。
她回王府省亲的那几天里,他叫御医去配制了男人的那种药,今日堪堪配好,她以后不必戴香囊,也用不着喝避子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