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追过去最后问她一句,
“你还想吃蜜浮苏柰花吗?”
心想街上有什么好吃的,他可以买给她。譬如那个蜜浮什么什么花,还有各种煎饼。刚才那一份,便是他亲自去街上给她买的。
陛下伏在枕畔等她答案,十分殷切,
润润胸膛起伏,似睡熟了。
陛下废然长叹,微微后悔,不该强行带她回来的。莫如放任她在外面,他一路暗中照料她便罢了。
他瞧着她在外面很喜欢那些小吃的,一到他这儿却似鱼脱了水,死气沉沉。
她不待见他人,难道恨屋及乌,连他买的食物也不待见么。
是他心急了。
即便带她回来,也该等她在外面玩够了、吃够了。
如今她对他这样冷淡……
陛下任润润睡去,自己来到临窗书案,长身而立,冷寂片刻,蘸了墨,在特定的宣纸落下‘退婚’二字。
这封旨的意思,其实就是废后,送去给阮净薇的。阮净薇做皇后的大礼未成,凤印未授,名义上仅退婚即可,上升不到废后的高度。
这一桩婚事本属政治联姻,他对除了润润之外的女人惯来没什么兴趣。
既阮家的不臣之心已暴露,这场装模作样的虚假游戏没必要再演。
婚退了,
连同后宫中的阮修媛,一同废黜。
皇帝随身的金印盖下,虽非提花锦缎的正式圣旨,效力等同。
这道旨意写罢,交由专人送回京都。
陛下欲静候,阮氏的反应。
临走前,他来到润润床畔,轻轻替她掖好了被角。
……
润润等陛下完全离去,才从僵硬的状态中缓过来。他走时背影沾点孤独,形单影只的,似乎被晾着了。
本以为凭陛下说一不二的性情,她如此‘给脸不要’,让他自说自话,蓄意惹怒他,他会杖毙了她,起码也发落了她。
然他居然什么重话没撂,这么轻轻易易走了。仿佛除了床帐中那事没得商量外,其余他皆可以让步。
润润掐着指甲,
既然他不杀她,那她便杀他。
她依旧在思索,怎样一击致命。
簪子一类的锐器被收走了,润润欲藏一条披帛在身上拧成绳,趁陛下熟睡时勒死他,给佳年报仇。
佳年伏诛,她焉能在仇人身底承欢,打定了与陛下同归于尽的决心。
左右现在在宫外,陛下以平民身份,服侍他的下人寥寥无几。回到宫中再想弑君,简直比登天还难。
新换的衣裙配有披帛,摘下来试试长度,刚刚好。
她试着在自己脖颈缠了缠,弄得自己鼻息窒塞,至少缠够三圈、勒紧半盏茶的时间,才能将一个人完全勒死。
陛下向来睡眠浅,会让她勒那么久么?……或许人在极度缺少空气下,会失去反抗能力。
左右试试吧。
杀不了他,至少能激怒他。
只要激怒他,她便解脱了。
陛下这几日人不在金銮殿,政务却繁重。
阮净薇失掉了皇后之位,阮家正在京城四处拉帮结派,勾当些结党营私之事,大有反叛之心。
阮家势力大,和当年的窦氏一样,尽是动一动都能让朝廷震颤的重臣。
阮氏联络沈国公,沈国公却投诚陛下。一场腥风血雨的朝廷内斗,很快要拉开帷幕。
陛下已找到润润,本该即刻返回京师的,然观眼下这情势,莫若在此地再待数日,留个空子给阮国公,看阮家到底意欲何为。
沈国公既已决定依附陛下,对付阮家。密诏已由陛下写下,送往京师,同时一道正式废后退婚的诏书也递了给阮家。
调兵遣将,准备迎接一战。
沈国公亲自请陛下往府邸一叙,
家中年少的儿子们,分别叫沈松,沈柏,沈竹,大抵和陛下年岁相仿。
他们未目睹过天颜,闻陛下驾到,跃跃欲试地近前。
兄弟几个属于竞争关系,沈国公的爵位只能承袭给一人。谁若借此机会得陛下垂青,封为小将军,必定也能继承沈家的爵位。
沈国公为陛下一一引荐,兄弟几个各自演武,陛下坐观,演得确实绝佳。
之前因为孙丞相之事,陛下诛了许多官员,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
要封为将军,光会花拳绣腿不行,须得真正往战场去厮杀。
陛下为太子时有过领兵的经验,与沈家兄弟几个又属同龄人,交谈起来甚为顺畅。几道进京对付阮国公的法儿,是陛下亲自指点给沈家兄弟的。
沈家子存着敬畏之心,弗敢冒渎陛下。虽属同龄人,但天颜可畏,陛下周身那股冰冷的气质令人不寒而栗,时刻恭恭敬敬的才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