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肯,就是不肯喜欢他。
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要她的陪伴。
帝言,“睁开眼睛吧。”
连唤三遍,润润依旧置若罔闻。
她两只眼皮睁开,仿佛无声在说:我真的不想理你。
理你干嘛?
我又跟你没什么关系。
你娶你的正妻,我过我的平凡日子。
过几日,我就要出宫去,一定。
她从始至终所求的,仅仅是“自保”二字。
可自保了吗?
姐姐难产而亡,她自己也坠过一次楼。非但没有自保,还时时刻刻沉浸在危险之中。
陛下很是疑惑道,“润润,你老疏远朕作甚?”
那么反感他,每时每刻都在疏离他,抵触他,不欢迎他,究竟为何呢?
明明近在咫尺,却恍若远隔天涯。
两个人明明可以开开心心的,她却把自己闭锁起来,拒他于门外。
陛下有些伤神。
淡淡的苦艾,弥漫唇间,
是他身上香囊的。
他郁气难积,朝政给他带来再大的成就感,也难抵消情感的挫败。
他现在好喜欢她,可她又好不喜欢他。陛下多么希望,润润能对他说些温言软语,哪怕像刚才那样的一句也行。
求她了。
唉。
陛下只好劝自己,别太钻牛角尖。
·
润润晋德妃之后,生活安安静静。她只是得到了妃印和宝册,并未行册封礼,因而身份暂时还有些尴尬。
润润依旧一天天泡在畅春园看戏。
班主小柊和她熟络了,知她虽贵为妃子,却是个苦命人,刚死掉亲姐姐,又被困囿于深宫里无依无靠。
唱戏之余,小柊也陪她聊聊天。
小柊感觉皇帝对她不像是爱,更像养了只麻雀在身边,折断翅膀,怜惜时怜惜,其实无关紧要。
毕竟她太弱小,出身也太贱,和畅春园这些戏子曾经是同行。服侍皇帝完全被皇帝握在手中,也属情理之中。
小柊祖籍乃东南临海之地,老家位于一片海岛之上。近日,畅春园的伶人会更新一批,小柊准备领赏后金盆洗手,带着小侄儿回老家颐养天年,再不做这侍奉人的行当了。
小柊的小侄儿,就是在戏班里打杂的小伙儿,十几岁年纪。
润润道,真好。
能离开深宫,幸福得紧。
小柊道:“娘娘独自生活在皇宫中,要保重身体。”
常听说一入宫门深似海,皇宫的勾心斗角最可怕。虽德妃娘娘目前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难保以后。
况且,皇后之位空悬,陛下不允许她怀孕。宫女没有尺男寸女傍身的女人,总是前途茫茫。
岁岁的仇烙印在润润心头,她昔日明媚单纯的脸蛋一天天浸在阴霾中。
岁姨娘难产而死后,王妃独大,掌控王府后院,日子过得顺风顺水。
王妃在前朝有孙丞相撑腰,永安王重新变成了妻管严,做事决断前要先看王妃几分脸色。
关键人物在岁岁,
岁岁一死,仿佛所有人皆松懈下来。
孙丞相靠着下属送来贿礼,短短数日把欠阮家的三万两银子偿还,并且额外孝敬了阮家五千两。
阮氏之前一直忌惮,不敢把收贿之事做得太绝。经此之事,见孙丞相安然无恙,轻轻松松瞒过陛下,阮家行事也跟着张扬起来。
锦衣卫指挥使裴青山秘密来到仪景宫见驾,他双手抱拳,跪于陛下靴前,
“微臣不辱使命,陛下吩咐的内幕和证据,北镇抚司已查个七七八八。”
正如陛下所料的那样,无论孙丞相还是阮氏,目光皆钉在永安王的娇妾身上,岁岁和润润姐妹是他们颇为忌惮的。
岁岁偷听到了孙丞相的秘密,
岁岁既死,某些人可以高枕无忧。
陛下伫立在书案边,抚着裴青山送来的一叠卷宗和流水账簿,神情晦然,
卖官鬻爵之行径,最小的交易也有几千两,大的甚至上万两。
在这种情况下,一国科举考试形同虚设,正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从三品到七品的官位皆被愿意出血的世族子弟买断。
他践祚之处精心设计的甄选人才计划,完全被打乱。官员欺上瞒下、只手遮天之行径,越加猖狂。
好在他终于握到了证据,
屠刀,可以向异己者斩下。
陛下说:“宣永安王。”
王爷近来韬光养晦,表面委顿消沉,实则时刻准备为陛下刀刃。
他小事上宠妾灭妻,大事却绝不含糊。他是陛下同父异母的弟弟,在站队方面,一直坚定不移地跟随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