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岁岁定然已经死掉。
这下子,孙丞相和阮家贪贿的秘密可以永远保住,阮家高枕无忧。
阮净薇出来得匆忙,只在身上套了件外袍。里面红纱寝衣若隐若现,和陛下并肩而立,颇有些旖旎的味道。
润润看在眼里。
今日,原是陛下和继后的春宵一刻。
男人全是下面思考的动物,陛下刚和阮净薇温存过,又怎可能站在自己这头。
可怜她的姐姐,无辜惨死。
润润恨意翻腾,真想上前活撕了这个女人,可双臂被婢女死死挽住。
她委屈至极,一字一字质问男人,
“陛下如此黑白颠倒,忠奸不分,袒护有罪之人……陛下这么做,和桀纣昏君有什么区别?”
振聋发聩。
这里,是凤仪宫正门口,风口浪尖。
帝后在此,好几十个奴才侍奉,多少双眼睛和耳朵。
她竟敢把陛下比作桀纣,所有人免不得肝一颤。
陛下顿时肃然道,“住口。薛昭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已等同谋逆了。
润润苦笑,左右姐姐死了,她也了无生趣。
她从没如此执着过,“陛下若不替姐姐找回公道,就是昏君,昏君。”
陛下倒抽一口气,深深的,
她疯了么,说什么大逆不道之语。
骂他两句他自己倒没关系,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在。若叫有心人听了去大做文章,他想保住她的命也难。
她以为,现在这场合是他们两人闺中说悄悄话,可以畅所欲言吗。
她想死,怎么不直接跑到朝堂上去大喊?
他道,“堵了她嘴。”
下一刻,润润口中便被塞入东西,舌头压住,无法谩骂陛下。
两只瘦弱的小胳膊,也被婢女拽住。雨中一阵寒风吹过,吹得润润摇摇欲坠,泪眼婆娑,虽口被堵住,双目仍如钉。
润润谋逆之语,被阮姑娘听了个正着。
阮姑娘轻轻提醒一句,“陛下。”
意思是,此女不杀,如何服众。
谁敢骂皇帝昏君?
也就润润,若是别人骂哪怕是功勋在身的老臣也身首异处了。
陛下,可不能有所偏颇。
陛下神色暗淡已到极点,棱角分明的侧颜,透露肃杀之意。
阮姑娘见此,未敢再茶言茶语,悄悄退下。但润润今日说此谋逆之语,有朝一日她定然可以大做文章。
刘德元服侍润润久了,看润润可怜,跪下来求情道,
“陛下,小主是有口无心的,小主她家姐姐血崩而死,小主口不择言,您千万莫怪小主!”
陛下哪里理会刘德元,玉净的手一拂,将润润带回太极殿。
龙辇上,润润口中依旧塞着东西。
岁岁难产惨死,她本就悲痛欲绝,方才又生过大气,坐在龙辇里啪嗒啪嗒掉眼泪,泪珠比帘外的雨珠还密。
昏君,昏君。
该死的昏君。
陛下命人将辇轿垂帘放下,揽了润润来,轻轻取下她口中之物。润润上下颚还微张着,木木讷讷,失魂落魄。
陛下怃然,吻了下她额头,帮她把上下颌阖闭,道,“润润,朕不欲罚你,你莫太放肆了。”
他是君王,一举一动必须服众,
今日她骂他昏君他不处罚,来日别人便也可以骂。他既不杀她,自然也没有理由杀别人。长此以往,这前朝这后宫该如何约束。
润润因岁岁之死已形同枯槁,喉咙甜腥,似乎要呕血。但她绝不肯在他面前呕,就算死也离他远远的。
她扭身子道,“放开我。”
失姐之痛给她的打击太大,舌头一得自由,她便又开始哭泣,
“陛下若想娶继后,趁早杀我。您偏私阮家,纵容凶手害死岁岁之不仁不义,我一定逢人便说,让您身败名裂。”
——单纯如她,能想到最恶毒的报复方式。
陛下再次语塞,她还真精神紊乱了。
沉沉道,“你威胁朕?”
他本来打算把岁岁之事坦诚以告,现在看来大可不必,她实在太年轻太单纯,也太藏不住事。
若是知道真相,保不齐要闹出什么乱子,让他经营已久的计划功亏一篑。
而且,唯有润润相信岁岁死了,真正悲伤,真正痛不欲生,才能瞒过阮氏的眼睛,叫那些暗箱操纵的人放松警惕。
润润抽噎,
陛下掐起了她下巴,
“你威胁朕也无用,你若敢四处败坏朕名声,朕便把你关起来。”
若每日她能见到的人只有他,她还怎么四处散播他的‘不仁不义’之举,天天指着他的鼻子骂桀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