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阿母了。”
“今晚就走?”
“明天走,行吗?”
刚与水生分别,我便接到了父亲的来信,他在信中催促着我回家。
我突然开始大哭,这是送不了水生的无奈,是我为自己掌握了这么多先进知识却只能回到那小小一方小院的绝望,是我这小小女子被各种霸权思想控制的可悲。可放声痛哭又有什么用呢,面对不公,面对各种压迫,我不再甘心受人摆弄,这一刻我的思想仿佛又得到了真正的解放。
最终我还是在各种复杂的情绪中回到了那个我从小生活的地方,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回到了父亲的眼前,回到了一切熟悉的事物当中。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一样了,我的精神,我的理想,我的信念,将不再被困于这一方小院,就像山间的清泉终是流向了更广阔无垠的土地。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边顺从着母亲的安排,学习着深宅大院的繁重礼仪,不断聆听着周围人的祝福,不过,这些都不是我该放在心上的。我最大的乐趣是临走时,许老师送我的那本关于马克思列宁主义思想的书,在书里,我学到了更多先进的思想,学到了马克思主义系列理论,成为了马克思主义者,我为自己成为□□员而骄傲,我不断地丰富自己的思想,坚定自己的信念。
“正月里是新年哪咿呦喂,妹娃我去拜年哪呵喂。”
“金哪银儿索银哪银儿索,那阳鹊叫啊是捎着莺鸽啊捎着莺阿鸽。”
一声声山歌对唱中,我的思绪随着歌声从山头飘过了清江,再飘到李家寨。
这寨中的日子,由于我假装过分的配合,所以我有了可以自由外出的权利。我还是如此地喜欢这山间的清风,观察花草树木随风飘扬时自由摆出的幅度,聆听农民劳作时随心而欲唱出的山歌,那一声又一声的吆喝,是多么的清澈明朗,我想,这一幅画,我该记在心里头,因为,这是短暂的。
早在我接到回寨消息的时候,我就明白家中发生了许多变化。果然,我刚回寨,我便发现寨中的围墙修得更高了,以前忽略的大水井也被围墙围进了里院。家里的人丁变多了,卫士的枪支弹药也增多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我,李家寨的高墙大壁本身就像一口井,寨中的人更像是被束缚其中的蛙。
更让我意外的是,父亲竟然对受到我们李家世代庇护的平民百姓出手了。为了维持家族经济来源只有不断增加百姓赋税,本来生活就非常艰苦的百姓如今更是苦不堪言。可是身为山寨一主的父亲,百姓无法将寨主的命令当作耳旁风,因此他们只有勒紧裤腰带,无奈地被我父亲压榨。
而我,亲眼目睹着人民生活的贫苦,无论大人还是孩子,衣服都破烂不堪、沾满灰尘和污垢;百姓房屋几乎都是土坯房,到处可见坍塌痕迹。古老的牛车,沿着深陷的辙沟喘息前行,发出吱扭吱扭的鸣响,诉说着生活的艰辛。
“姑娘,行行好,活菩萨,行行好吧,给点吃的吧。”
我清楚地看到许多贫苦百姓被活活饿死,许多人不得不带着饭碗去乞讨,有时候,我都无法分辨眼前蹲着的那人是百姓还是乞丐,可如果有其它的生活方式谁又愿意成为一个到处乞讨的乞丐呢。
我深吸一口气,感到深深的悲哀。再看看做工的许多青年,被太阳晒得黝黑,并且都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样子,因为他们每天都需要做很多高强度的劳作,而在做工的同时又无法保证吃饱肚子,这样的生活能够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怎么可能奢求身强体壮。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司遥?”突然,我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回头,入目是一张憔悴的脸,这是我儿时的玩伴,她叫阿云。
她的父亲是一个小商贩,经常带回来一些新奇的玩意儿,那时的她,是我最羡慕的存在,可如今,她穿着单薄的衣服,以前是个爱美的小姑娘,现在却蓬头垢面,再难见那张明媚的笑颜。
“阿云,你爹呢,你们怎么样了?”
阿云痛哭,在她的描述下,我才知道,当下的商贩压根没有生存的空间。有钱消费的富贵人家看不上他这种小摊贩,而喜欢这些小摊贩东西的穷人又买不起,所以剩下这些小商贩都是在苦苦挣扎中坚持。而阿云的父亲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深深绝望,无奈地吸上了鸦片——我们当地通俗地称其为“大烟”。
听说,我们当地的烟馆越来越多,有钱人家做着鸦片生意,像吸血鬼一样,正榨干着老百姓的钱财生命。
阿云叫苦说:“我爹逼着我去嫁给王家那个傻儿子,我……我不想嫁。我爹只想要王家的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