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续续来围观商克男的人越来越多,低声议论也越来越多。
“这大人不是读书人家出身吗,怎么这苗插得比我还好?”
“大人种这地,真的是为了带动我们吗?会不会我们种完,她联合那个人再把地抢回去!”
“不能,这地本来就在那个人那里,若是为了诓骗我们,他们何苦费这个劲。我听说,为了让那个人重录花名册,县令大人剁断了自己手指!”
“那……那我们,到底要不要种地?”
“不急不急,再等等吧!”
商克男种了三天,围观的百姓一日多过一日,人群里都是这样小声议论。这三天,商克男每到烈日最足时,都会喝下三粒药,提前预防蛊虫发作。她感觉药效在慢慢的减弱,因为就算喝药,疼痛却在渐渐加强,她强忍着蚀骨噬心的剧痛坚持干到更深露重时。
从水田里走出来的商克男直接趴在地上,她感觉到头昏沉沉,腰酸的无法站直,四肢酥软没有一丝力气。
柳无迹递给她一壶水,“明天歇歇吧,别再硬撑了,你撑不下去了。”
“我要坚持到带动他们和我一起种地为止,明天我喝五粒药。”
“只剩十粒了,你的药没了。”
商克男趴着喝完水,一个翻身仰躺在地上,喝了些水后,她感觉头脑清醒不少。
商克男,“你不会私藏我的药吧?”
柳无迹真想用水壶砸向她的嘴,让她闭嘴,他气鼓鼓的说,“我恨不得给你变出来一百瓶,怎么会私藏你的药!”
“逗你呢!”商克男笑道。
“谁给你做的药,你再找他做一点。”
“一个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和尚给我的药,他是个游僧,我找不到他的。”
“是不是只要凉快点,你就不会这么痛苦?”
商克男嗯了一声,缓缓的闭上眼睛。
“那我们去月盈城吧,那里据说八月就飞雪了!”柳无迹兴冲冲的说,可却迟迟没有得到商克男的回应。他提着灯在商克男脸庞照了照,发现她早已经入睡。
柳无迹还记得第一次见商克男,虽然她当时易容丑的很,但却英姿勃发,气势凌人。可如今,她疲惫虚弱,英气尚有却病态尽显。
来围观商克男种田的百姓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站在田岸处,他们不知道自己在观望什么,那种长久以来被压迫的恐惧充斥着每个人的内心。
又是烈阳高照的一日,商克男从早上起来往田地走就感觉头晕沉沉的,心像是裂了一道口子,每走一步隐隐作疼。
这块田地今天就能种完,她望着长长的稻田,给自己鼓气,还没走到地中央汗水已经打湿她所有衣衫。她如往常一样弯下腰,心房突然咚咚猛跳两下,她知道是蛊虫要发作了。今日怎么发作的这么早,她想要站起身喊柳无迹,可是突如其来的全身碎裂之感让她根本无法站起身,而是头直接扎进水田中。
往日只是中午时柳无迹才会给商克男喂药,他从未想到商克男刚到田地就发作。他站在田岸,眼看着商克男一头扎进水田里,他惊呼一声,啪嗒啪嗒的踩着水向她奔去。
岸边的百姓也看到商克男晕倒一幕,窃窃问道,“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间晕倒了?”
有几个女人则随着柳无迹一起跑去,柳无迹拉起水田里的商克男,不停发抖的手从怀里拿出药瓶,打开盖子往出倒药。他的手抖得厉害,导致最开始出来的两粒药没有接住直接掉入水田中。
众人把商克男抬到岸边,商克男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双臂抱在身前,眉心紧紧蹙在一起。
围观的百姓想近一点看看,被柳无迹赶走,“你们都滚开,滚开!别往身边凑!要不是你们,她也不会如此痛苦!”他抱起商克男,愤怒的环顾一圈,抱着商克男往县衙走去。
“他们不值,他们不值,他们不值!”柳无迹口中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顾春明从商克男开始种地时,就一直默默站在田岸,直到看到商克男晕倒在稻田里。她从人群中走出来,拿起稻苗,缓缓向地里走去。
人群慢慢的散了。
其中一个男人还愣在原处,旁边女人推了他一把,“还看什么,走啊,回去种地去!”
“种地?种什么地?我们的地不是都种完了吗?”
“被那个人抢去的甲等地,你忘了吗!那本来就是我们的地啊!现在还空着呢!”
“可是、可是万一我们种完再被抢去怎么办!”
“我想好了!抢去就抢去,我们再也不能辜负县令大人了!”女人拉着男人往家走,用衣角偷偷抹去眼角的泪道,“那本来就是我们的地,被抢去久了,就以为是别人的了,就不会反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