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去,恍若书生笔下的仕女画,细腻文雅,卓然出尘。
聂梵怔怔的看着,良久,才挪开了视线。
他的师父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一颦一笑自成风景,夹杂着点点清冽疏离,宛如雪中青梅,又似窗前月光,美则美矣,却叫人不可捕捉靠近。
聂梵低着头走进小厨房,只见里头锅碗瓢盆样样齐全,葱姜蒜肉安置妥当,一时竟与人间的厨房并无两样。
他小步走到灶台边,掀开大锅,只见水汽氤氲,浓郁雪菜的香就着面粉香扑鼻而来。
他挥手扇了扇水汽,低头看见里面摆着的包子,大肚滚圆,颜色洁白,单是瞧着便叫人食欲大增。
与此同时,一旁瓦罐里的红枣甜粥咕嘟咕嘟冒起了泡,文火细腻,米香夹杂着包子香溢满整个屋子。
聂梵站在灶台前,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
这些……都是师父的手艺?
聂梵看着咕嘟咕嘟冒热气的米粥和包子,怎么都无法将这些,同庭院中垂眸作画的卓然身影联系在一起。
他以为,白宁的那双手,应当是用来执剑斩邪魔的,揉面煮粥这些俗事,似乎与她并没有什么干系。
正巧,此时白宁也进了小厨房。
厨房生了火,白宁原是担心少年在厨房被烫到,特意放下狼毫过来,谁知刚进小厨房,见着聂梵在灶台边傻愣愣的站着,半天没有动静。
“怎么了?”白宁见他未动,以为早饭不合他胃口,顿了顿,道:“不合胃口吗?”
聂梵闻言忙摇头,道:“不、不是……”他看着包子,动了动手指,想到昨日自己大言不惭说要照顾白宁,有些羞赧道:“只是没想到,您的手艺如此好,倒是叫徒儿,有些惭愧了。”
原来是想起昨日她恐吓他的那些话了。
白宁一时失笑,道:“昨日不过是吓吓你罢,你一个小孩子,还能真让你做些什么不成?”
这般说着,白宁到灶台边替他盛了碗粥,又取过一个瓷盘夹上几个包子,将一碗一碟放进托盘,领他到院中的老槐树下。
如今是秋日,花残叶落,槐树只剩下干枯的树枝与几片枯叶孤零零挂在上头,然树下的石桌石凳却很是干净。
“便在这儿吃吧。”白宁替他布好碗筷,又去厨房腌菜罐子里取了些腌菜,满满当当的摆在他面前,温温和和道:
“你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在我这儿,可不许饿瘦了。”
说到最后几句时,她浅浅笑了笑,眉眼间有几分鲜活。
许是聂梵年纪小的缘故,白宁虽知他往后命运,心下也并未有多顾虑。
他瞧着只像个懵懂的羔羊,难辨善恶,白宁总觉得,日后若是好好引导,他倒也未必会坠入魔道。
聂梵跟着她来到院里,石桌上菜肴热气腾腾,白宁敛眉为他布菜,眉眼温柔,声音也温柔。
他站在那儿,良久,抬眸看向对面的白宁,心头突然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般,酸疼的厉害。
他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温柔的对待过了。
“谢、谢谢师父。”
他说这话时声音有些低,翻腾的热气氤氲了眼睛,他看她时眼睛极亮,像是藏了些许湿意。
这小孩儿……
白宁见状微愣,一时摸不着头脑,问他:“怎么了?”
怎么好像一副快哭了的模样。
聂梵轻轻摇头,没说什么。
聂梵舀了一口甜粥,送进嘴里,甜意丝丝缕缕自舌尖沁入心底,米粒软糯入口即化。
聂梵眼眶一时有些红,低头咬了口包子,狠狠的,像是要把眼泪憋回去。
白宁见他狼吞虎咽,以为他是饿坏了。
仔细想想倒也是这样,白宁记得在神使手中的话本子里看过,聂梵在清净派的这些年过得很不好,资质不高,也没有双亲在侧,被同门排挤,时常吃不上饭。
若不是白晞晞时常接济着,怕是早就饿死在弟子峰。
思及此处,白宁轻轻叹了口气。
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白宁自厨房打了一小杯水过来,放在石桌上,“慢些吃,喝口水,莫要噎着了。”
聂梵点头,接过水一饮而尽。
如今正是清晨,风和日丽,老槐树下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相对而坐,女子温柔眉眼如画,少年低着头狼吞虎咽,光斑细碎落在两人身上,浅淡又温馨。
白俞刚一进院门,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于是他皱了皱眉,对白宁说的第一句话是:“这小孩儿怎么还没走。”
大煞风景。
白宁不想搭理他。
聂梵动作一滞,有些尴尬。
“不会真是你在外头生的吧。”白俞挑眉,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季言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