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宁动了动唇,抬头看他:“可女儿已有想嫁之人。”
轻轻淡淡一句话,却好似惊雷落入人群。
她此前从未说过这些。
弥屠微愣,白长盛目眦欲裂:“孽畜。”
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扫过面颊,她侧着头,脂玉般的面颊上浮现红肿掌印。
“你年幼便已与季言订下婚事,便是他的未婚妻子。”白长盛似是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血色,手边薄被捏的皱成一团:“如今你还想嫁给谁?”
白宁没有理睬他。
她飞快的思忖,事到如今,还有没有什么两全之法。
她私心里不想、亦不愿辜负聂梵。
如今清净派的确需要凌绝宗相助,可季言那边,却始终是个过不去的坎。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宗门断了草药,让门中弟子无药可用。
——那都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
似是被她过于冷淡的神情刺激,白长盛眸中闪过几丝癫狂,他一把扯过白宁的衣襟,眸中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凶恶:“已为人妻,你还在想些什么?”
他的眸中暗藏了无数翻腾的恨意,像是通过她,看向另一个人。
白宁愣了愣。
忽生变故,弥屠也被骇得一愣:“掌门!”
白长盛的手微微颤了下,眸中清明了些许。他放开白宁,末了闭上眼,慢慢平缓呼吸。
“我已与凌绝宗回信,婚事定在后日。”
白宁一顿,正要开口,白长盛已然打断了她:“这几日舍辛替你镇守第五峰,你就在此处呆着,什么也不用管,后日嫁过去,做你该做的事。”
始终在一旁寡言的舍辛拱了拱手,顷刻间,一道浑厚的结界拔地而起,将她牢牢困在其中。
变故只发生了呼吸之间。
她低估了白长盛的狠心。
白宁反应过来时,周遭已然笼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她被困在一个金钟罩一般的结界里,触及金光,结界会疯狂吸收她的修为。
直到她灵气消耗殆尽。
——要么安静被困,要么耗尽灵力任他安排。
白长盛并不傻,他知白宁必然不会轻易就范,于是命人在此地落下结界,做好准备将她困到成婚那日。
到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纵使是用捆仙锁绑着,也要将白宁绑上花轿,送去成亲。
白宁隔着结界看他,良久,自嘲的笑了笑。
她自然也能猜到他的心思。
“爹爹待女儿倒是半分情面也不留。”
白宁眼角残留笑意未曾褪去,说不清心里到底是嘲讽或是难过,她只是问道:“若是今日一心悔婚的若是兄长,爹爹也会如现在这般待他吗。”
白长盛离开眸光,没有看她:“你与俞儿不同。”
“为何不同。”与意料中一样的回答,可白宁仍旧想不明白,“我与他都是爹爹的孩儿,爹爹厚此薄彼这么些年……”
“不同便是不同。”白长盛打断她,冷冷道:“白宁,你生来便是灵骨,自然要比他承担更多。”
这话她在年幼时,便在身边人口中听过无数次。
她曾信以为真,后来却又觉得并非如此。
无数次,当她被带到他面前,抬眼时看到的,永远是一双审视的眼。
冰冷到仿佛只是在注视一把待淬的灵剑。
“只是承担更多吗。”白宁自嘲的笑笑:“可爹爹待我的态度,好像总是无限接近于厌恶。”
厌恶与怜惜,她到底分的清楚。
似是被一语道破了心思,白长盛闭上眼,没有说话。
弥屠旁观至此,暗暗叹了口气:“姑娘不必多言,如今您纵使说破个天,这结界也不会被扰动半分。”
弥屠以为,她想借机服软,叫白长盛心生不忍,好放她出来。
白宁哑然,一时失笑。
可她从未敢往这方面想,她对白长盛从未抱过半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确然只是想不明白。”白宁坐在结界里,很安静道:“我不明白若是爹爹当真这般厌恶我,为何当初要从阿娘身边带走我。”
“叫我始终跟着阿娘,不到您身边出现惹您心烦,这样不好吗。”
那样的话,她的人生,或许会有另一种活法。
白长盛侧头,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出乎意料的没有发脾气。
“我知道,其实您一开始并不知晓我会修炼至如今地步。”白宁笑了笑:“又或者说,其实您一开始将我带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天生灵骨。”
弥屠眉心颤了颤,侧头看她,欲言又止:“白宁姑娘,这些已是往事……”
“爹爹最初带我来这里,是为了报复我娘,对吗。”白宁看着他,轻轻问道。
弥屠一时语塞。
白长盛依旧没有回话。
其实不需要回答,答案早就藏在她一个人走过的漫长岁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