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不被认同,便越是想要得到认同——祝绯绯是和母亲杠上了。
不过,祝水雯没有就此批判什么,她只是困惑一个问题:“你如果想当海军的话……”
——为什么不早点或者更晚点提出,非要现在说呢?
“早点我还没想好,再迟就晚了。”祝绯绯纠正道,“我的目标不是普通海军,是指挥官。”
说罢,她从旁边抽出一本翻得破破烂烂的军事指导用书,跟祝水雯说了一大通。
总结一下,大致是:指挥官是需要经过训练的专业人才,目前的晋升通道主要是靠海军学院来提拔。通过参军当战士的提拔途径则要少得多,而且还会浪费几年的黄金时间。
所以,她想高考直接报考海军学院。
“专业可能会选信息工程,电子通讯这一块吧。”祝绯绯思路很清楚,“这样的话,学的数学也不算浪费了。”
祝水雯:……
她觉得要糟。
本来是想来劝姐姐不要放弃大好的机会,但现在被一通说,她居然动摇了。
但是……
祝水雯甩甩头,遏制住自己危险的念头。
“剧情”并非是这么写的啊!
说话间,她把剧情翻来覆去地看,妄图从只言片语中猜出姐姐未来的发展趋势,还努力去回忆“梦境”的画面。
很可惜,她连自己考大学的记忆都没有,更别提姐姐的“未来”了。
但即便如此,“竞赛保送”这件事是确定无误的,祝绯绯如今隐隐有偏离剧情轨道的迹象,这已经足够让她感觉到难受,乃至……恐惧。
“这样不会觉得有点可惜吗?”她问道,“你竞赛也准备那么长时间了,起码拿个金牌吧?”
祝绯绯反问道:“金牌拿到,然后再放弃保送资格,那不是更浪费吗?”
她见祝水雯没说话,又道:“而且我妈的性格我知道的,我如果金牌拿到了,她肯定不同意我放弃保送的。她现在说‘到时候再放弃’,但到那时候,根本就由不得我说放不放弃了。”
祝水雯依旧沉默。
她突然惊恐地意识到,她自己的思路居然跟大伯母是一样的。
在跟祝绯绯聊以前,她满脑子都是,这也太可惜了。
那可是很难才能进去的省队啊;
那可是金牌啊;
那可是保送资格啊;
那可是首都大学啊……
但是,姐姐的意愿呢?
大伯母一定想的是:梦想又不能当饭吃,与其以后吃苦,不如现在就少走点弯路。
那么,她呢?
她在想什么?
祝绯绯大约是发现了她不寻常的沉默寡言,因此,那份在母亲面前都未曾动摇一下的坚决,陡然有了碎裂的痕迹。
“你也感觉有问题吗……?”祝绯绯用征求意见的语气问道,“哪里不行?”
祝水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都不需要说一句话,就能轻易左右姐姐的意愿。
但这份信任,反而带给了她更大的煎熬。
她心知肚明,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姐偏离剧情,但是……
“有没有可能,相比于海军学院,你会更喜欢去首都大学念书呢?”祝水雯在尝试合理化自己的劝诫行为,“海军学院管理会很严格吧,每天估计要早起跑操什么的……万一后悔了,也不可能退学重念……”
“嗯,是,有这个可能。”
面对妹妹,祝绯绯要比面对母亲平静上太多:“哪儿都有可能遇到不如意的事。但是,非要受苦,我希望是我自己选的。”
选择本身,即是自由。
“你之前跟我说,说‘有些东西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祝绯绯道,“我听了,尝试了,然后发现确实不喜欢。”
她看着妹妹,认真道:“所以我决定退赛。”
这样的话,她可以腾出一个名额,去让给更需要它的人。
这句话后,祝水雯沉默了异常长的时间。
祝绯绯不知道妹妹为什么会那么纠结,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心已然摇摆得连她自己都觉得惭愧了。
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
与其说她意志坚定,不如说她是外强中干,脆弱至极。
她需要妹妹的支持,需要家人的支持,甚至不惜向立场相反的母亲寻求精神安慰——尽管她表现出来的形式是叛逆式的对着干。
良久,妹妹才像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似的,问道:“这些事,你跟阿姆说过吗?”
——这是松口了的意思。
但祝绯绯却来不及感觉欣快,面对这个问题,一阵窝火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