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盏为他而亮的灯, 这是余岁在等着他。
但是江巽雪却是更加心焦,这么晚了,岁岁应当早些睡才是,怎么能熬到这么晚呢?
江巽雪心中焦急,速度不自觉地便快。
但是在他进房门之时,却是压低了声音,因为他听见了呼吸声——这呼吸有些慢慢的,很轻很轻,这往往是人刚刚睡着时的呼吸声。
这是岁岁睡着了。
房门悄悄打开,江巽雪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屋中的蜡烛正在燃着,不知过了多久,这蜡烛只剩下短短的一截。
余岁穿着里衣,半靠在床上,似睡非睡的,应当是正在等他,却是一不小心睡着了。
江巽雪看着余岁,觉得岁岁好像又瘦了一些。
此时余岁的小腹还是平坦的,只是多了一些软肉而已,很难想象这里孕育着一个小的生命。
但是很快,这里就会微微隆起,再过几个月,便会有一个孩子诞生了——一个他和岁岁的孩子。
江巽雪微微笑了笑,白日藏书阁的不悦与担忧,在这个时候,已经无足轻重了。
再多的忧虑与害怕,都没有眼前的余岁不会再次修为散尽,不会再次失去记忆重要。
什么也没有岁岁心悦他,他也心悦岁岁重要。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凤求凰,凤何其有幸,找到了能够相伴一生的凰。想到这里,江巽雪不禁笑了笑,何其有幸,他没有拘在太上忘情的道中,找到了与自己相爱之人。
江巽雪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他小心翼翼得抱着岁岁躺下,掖好被角。
他吹灭了蜡烛,躺在了余岁的身旁——月光映照着余岁的面颊,江巽雪微微笑了笑,忽然想起南海的夜明珠来,这夜明珠似乎和岁岁很是相配。
江巽雪眨眨眼,明日他去找来,送与岁岁。
夜深了,江巽雪随意着想着,不知觉间便进入了睡梦之中。
在他一旁的余岁,却是睡得并不安稳。
*
依旧是青冥山。
依旧是琴房。
一切都仿佛是真的,但一切又莫名其妙的陌生,余岁的目光落在琴房中。
眼前的琴正是他的伏羲琴,他习惯地去抚琴,却是微微一愣。
怎么回事?
他的修为哪里去了?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上,十指修长如玉,指肚有微微的薄茧,这是一双弹琴的手,但是他的修为却不是他现在的修为。
他现在刚刚金丹。
“怎么不弹了,可是累了?”声音响起,是熟悉的音色,但语调却是有些陌生——这声音极淡,只一句话便让人的心中产生出敬畏来。
余岁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他转身,只见尊主戴着一副面具,只露出下巴,绷得有些紧,唇角轻轻抿着,看起来有些严肃。
余岁觉得眼前的尊主有些陌生,但又觉得隐隐有些相似,这样的场景似乎是在哪里记过的?
他似乎忘记了一些事情,但此时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余岁没有回答。
魔尊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
魔尊缓缓走了过来,轻轻挑起来余岁的下巴,两人四目相对,余岁想要挣扎,也的确挣扎了。
但是余岁却是知道这挣扎,并非是他在挣扎。
这双眼睛和尊主的如出一辙,却是淡漠极了,像是没有感情一般——只有高高在上的俯视。
及时有滔天的感情,也都压抑在这双冷漠的眸子之下来,让人看不出分毫。
余岁看不出这双眼睛的不同,但他记得这本应当是一双深情的眸子才对。
魔尊看着眼前之人,那双淡漠的眼睛多了些不一样的情绪,似乎是愤怒,又似乎是别的。
他缓缓道:“你是想要再被折一次双手才肯听话吗?”
这是威胁的话,听起来寒意森森。
余岁闻言,本能的打了一个哆嗦,那种脑海中的痛感,让他有些畏惧地稍稍颤抖了一下。
余岁觉得诧异,他不相信,也不愿相信这是尊主会说出来的话——他的心中已经知道此人不是他的尊主了。
但是他和他的尊主又有什么关系?他为何会在这里?
余岁不知道应该如何做,如何回答,但好在此时也无需他做任何事情。
魔尊看了他许久,那怒意终是被他压制了下来。
他缓缓了自己的情绪,松开了他,淡淡道:“既不说话,那便是愿意听话了,便为本尊再弹一曲吧。”
余岁不知道“自己”会如何选择,他静静等着,过了片刻,“自己”才缓缓起身,向着伏羲琴走去。
一曲用不了多长时间,这曲弹罢,便不再弹了。
余岁以为魔尊会生气,但出乎意料的,魔尊却像是习以为常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