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若兰眉头轻蹙,问道:“余香,你为何执意要与自己的命过不去呢?”
闻言,余香却笑了,冷声回道:“我乐意。”
说罢,她便走到悬崖的边缘处,闭上了双眼,往前一倒——不过一刹那的时间,上一刻还站在这的、一个活生生的人竟是就这般坠下了高崖。
“师姐——”
适才杭初霏惊恐地欲冲过去拉住她,手臂却被子桑若兰紧紧拽住。
一念之间,她的内心世界变得一片苍茫。
当年杭初霏初入师门,余香待她十分热情,对她照顾有加,很快两人便无话不谈,形同姐妹。
——好师妹,此生此世,剩下的所有路,我们都一起走,好不好?
——我们都要加把劲儿,以后咱们一块儿渡劫,一块儿飞升!
如今,她却是失约了。
“师姐——”
杭初霏趴在子桑若兰的肩上号啕大哭。
“师父,您为什么不让我救她!”
子桑若兰此时的神情竟如平时那般平静:“她要走,迟早都会走,哪怕今天你拦住了,明日呢?你又如何能保证你还能时机正好地救下她?”
杭初霏呜咽了几声,反驳道:“大不了将她关起来,待到她心情平复为止!”
子桑若兰淡淡道:“你是拦不住的。她心意已决,况且这于她而言,也是个解脱,坠下后便一了百了。”
杭初霏抬眼望向师父那双水波不惊的双眸,心里尽是不解,茫然,甚至……还有些怨恨。
“昨日教你的招式练好了吗?”子桑若兰忽然冷声道。
杭初霏一怔,低声道:“已、已经练、练熟了……”
子桑若兰提高了声音道:“我问的是你练好了吗?”
杭初霏心虚道:“快、快快练好了!”
子桑若兰厉声道:“快练好了?那还不赶快去练?”
“是,师父。”
杭初霏一溜烟跑走了,双眼还是红肿的,脸上泪痕亦未干。
子桑若兰走到崖边,轻声道:“我的乖徒儿啊,这世道让你受苦了,可你要知道,天下负心人数不胜数!你为何要为这一人,连命都不要了?这根本不值得啊……
“我的三个徒儿里,数你最努力,哪怕我更为青睐小杭的天赋,对你也是相当看好的。为何你就这么辜负了我对你的期待呢……”
第20章 白衣冽冽夜临江
三刻前。
几盏红烛映亮着整个木楼,不论是墙上的条条木纹还是绣布上繁复的花纹皆清晰可见,烛影投在白色的屏风上,摇曳跳跃,明晦不定。
桌前的白发女子正扶额小憩,陡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声响,一对美目警觉地睁开,微黄的烛光下,眸中秋波粼粼。
“师父。”
来人声音极其地沉重,背对着门的她竟是一时没能听出这是何人。
白发女子悠悠地转过身来,望向眼前的年轻女子:“余香,这么晚了,有何事要说?”
余香抬起了一直低下的头——子桑若兰这才注意到那双哭得红肿的眼和咬得鲜血斑斑的唇。“师父,徒儿对不住你……”
子桑若兰顿时愣住了,顷刻,她声音温和了不少,关切问:“余香,你怎么了?”
余香抽了抽鼻子,低声轻唤了一声“师父——”,须臾道,“我想……先向您承认一件事……”
“啊?”子桑若兰微微一怔,疑惑道,“是……何事?”
余香目光微微闪了闪,道:“我其实瞒着您与万……一个宗门中人来往,久而久之便互生情愫,然后就……呃……”
子桑若兰挑起眉道:“怎么不说了?”
余香连忙摇了摇头,道:“不久前他与我说,他祖母身患重病,唯有焕灵草方能救治……”
子桑若兰目光显出几分微妙,道:“所以,你就偷走了我的焕灵草?”
余香低下了头,与此同时,两行清泪簌簌而下,顺着脸颊滑落至地面上。
“就在今日,我方知,他告诉我的都是假的!他的祖母并没有患病,那焕灵草,事实上给了一名女子……”
“是他的……未婚妻……”
话说到一半时,她的声音已然开始哽咽。
子桑若兰微微抬脸,凝神问道:“那个宗门中人,是谁?”
余香犹豫了片刻,方小声回道:“是……万江澜。”
子桑若兰冷笑道:“哦?那个闻名遐迩的宗门少主么?”
“正是。”
余香话音方落,子桑若兰便举起手,往桌面上重重地拍下。彼时,那本波澜不惊的眼波好似在这一刻燃烧了一般,子桑若兰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好大的胆子!”
余香已满脸羞愧:“师父,徒儿任您责罚!”
子桑若兰看了她一眼道:“他——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