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连目光深凝,接住她的手,反握住。
这么望着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和他们先住着,看看若短了什么,叫傅七去办,过两天我接你见阿娘。”
云今乌眸微敛,应了一声。
**
这一日,雪止天晴。
安平坊的这处宅院,云今曾住过三年,比任何人都了解里外是个什么模样,是以,甫一踏入院门,眼眶就有些生热。
她埋怨地瞪霍连一眼,曾经他以没必要同长安贵女贵妇社交为由,叫她安生呆在家里,她还真就乖乖听话了。
现在想来,对这院子一草一木的熟悉,还不是因为没地儿去,只能坐在家里干瞪眼么!
等等。
那棵是……
云今提着裙摆跑过去。
霍连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去年秋栽植的,我不懂这些挑不好,专门请托场师①指点的,但我彼时身在晋阳未曾得见,实际也就比你早见到两天。”
“金木樨在北方难养,场师留下的注意事项写了能有五张纸。”
霍连牵起云今的手,握在自己手心暖着,轻声道:“我才知道你耗费了多少心血。”
“……嗯。”云今没有推拒,手指勾起他的,轻轻拽了拽,“谢谢。”
“但还有一点,场师不能为我解惑。云今,花木众多,为何你独爱木樨?”
云今手指微蜷,别过脸去,不自在道:“自然是因为尹州有木樨啊。”
“尹州我们家里?我记得未种木樨。”
云今抽回手,哼了声。
本就泛红的耳根愈加觉着热。
霍连低笑,顺势凑过来,在她耳畔询问:“难道是那间食肆门口栽有一棵木樨树?那我改天得想个法子让店主舍给我……”
云今打断他,“再运到长安来?想什么呢你!”
霍连没说话,一脸“猜中了”的表情,墨染的眉目兜着笑意,旋即臂上挨了一拳。
见她气鼓鼓甚是有趣,惯常臭脸黑脸沉脸的男人很是笑了片刻,随后颇为认真地问:“今年我们一起等花开,可好?”
可惜还未待云今回答,廊下便传来一声娇柔的轻唤——
“子蕴哥哥,这位是……?”
树下两人身形俱是一滞。
云今回首,只见不远处俏生生立着一位芳华正好的小娘子,身穿缃色底纹锦滚边的襦袄,配着月白色蝶纹长裙,臂挽亮色帔帛,打扮鲜嫩俏丽。
甜而美的五官生动可人,在这个雪霁的天色里尤为动人。
霍连首先反应过来,暗骂了声,低声对云今解释:“我真不知道她在。刚才去接你之前她还不在,真的。”
云今淡淡瞥他一眼,未做声。
齐漱玉将两人的神态纳入眼帘,不由笑容一顿,走近了些。
“我记起来了,这位便是子蕴哥哥昨日同姑母提过的骆娘子吧。”齐漱玉主动道。
云今不失礼节地同她招呼。
齐漱玉精致的眉眼弯了弯,“我虚长你几岁,唤你一声骆妹妹吧,亲切些。”
“玉娘。”
霍连打断表妹,长臂一展将站得老远的云今往怀里带,肃着脸强调:“这是你嫂嫂。”
第四十四章
“什么?!”高妈妈愕然道:“郎君真这样介绍那女子?”
在至亲的乳母面前齐漱玉不需要矫饰, 将不悦摆在了脸上,“是啊,表哥只差没把关门送客说出口了。”
饮罢一口冷茶压了压火气, 齐漱玉回想自己离开时姑母做出的担保, 说让她安心,她这个儿媳她要定了。
由此将话问于高妈妈, “这么说的话, 姑母心里还是偏向我的吧?”
高妈妈觉得不乐观, “既然那女人在晋阳时就勾搭上二郎了,想必很是有几分手段。方才娘子您不是说那女人带去的礼物颇得夫人的心意么,看来这是早有准备了!”
“那高妈妈什么意思, 我这些日子净讨姑母欢心了,耗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 就要落得一场空吗?”
齐漱玉不高兴地蜷在榻上, 甜美的长相沾上一丝愁容,“还不是高妈妈你说的,姑母在尹州多年仍养尊处优性子骄矜,想来是没吃过苦头的, 又说姑母穿戴吃用都是一水儿的好东西,看来表哥是很有家底的, 是值得我托付终身的。结果光讨姑母欢心有什么用,表哥都不多看我一眼!”
“我的好玉娘哎, 您莫不是真瞧上霍二郎了吧?”高妈妈将自家娘子抱在怀里。
自齐漱玉的亲娘去世后, 主仆二人在这府里堪称相依为命,实在是很想寻个好人家离开这地儿。
不过, 高妈妈毕竟是过来人,又有家里主君这个反面例子在, 她打心眼里不希望自己奶大的小娘子轻易为男人动心。当家主母么,权力是最紧要的,男人的心往后稍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