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小诗本以为这种大儒授课必定宛如大学马哲课般十分无聊,没想到这堂课听起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张英是康熙朝里汉臣中最有才学的一位,刚拜了文华殿大学士,为人也很有古大臣风,性情温和,始终敬慎,不图虚名,说是讲策论,实际上触类旁通、深入浅出,从书本讲到人间,民生利病,四方水旱,知无不言,像她这样的小白也能听得连连点头,脸上露出又好奇又赞叹的神色。
她本来还担心一起上课的大兄弟们察觉太子爷不对劲,哪知得闲时朝四下看了看,一个个埋头苦读,全然是一群三好学生凑在一块儿比谁更能内卷。
离得近的,四阿哥胤禛的书册上用朱笔写满了笔记,五阿哥胤祺一边听张英用汉文授课,一边用蒙语誊抄一遍;后头更远的地方,连胤禩、胤禟和小十没聚在一起说闲话,三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恨不得将老师说的每一句都刻在脑中。
在往身边一看,胤褆察觉她的目光,只是很不友善地瞪回来。而邻座的胤祉则笑嘻嘻地贴过来问:“太子二哥可是听累了?您歇歇吧,我这记着笔记呢,得空了给您送过去。”
石小诗摇了摇头,不想搭理他,上课说话多不尊重老师破坏课堂气氛呐!
胤祉还没完,上赶着拍马屁道:“张英先生既是太子二哥的私人老师,想来今日讲授的内容您一定听了无数遍,但您还是学得这般认真,真叫三弟佩服、佩服!”
这老三怎么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石小诗很想白他一眼,但又忍住了,搁下笔抿口茶,只将他喋喋不休的声音视为耳旁风。
台上张英正讲到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处,没留神学生中有人心不在焉,更没发现正门外出现了一道明黄的身影。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要报,却被康熙一把按了下来,“不必声张,张大人好才学,连朕也想坐到他们当中去,做个专心听讲的学生了。”
他慢悠悠地迎着光线往里走,没惊动台上人,到底惊动了后排的伴读侍读。安静的课堂里渐渐蒙上嘈杂,张英这才揉了揉眼,看清来人,惶然地拜下去:“臣给万岁爷请安!”
“不必拘礼,起磕吧。”康熙听墙角的计划虽然没得逞,但不妨碍他心情很好,微笑着朝众皇子道,“朕见阿哥们听得认真,心里很欣慰,不若明日散朝后,由张英出题,就在这无逸斋里,朕要来考校考校你们的功课。”
第23章 考试(二合一)
康熙的心血来潮宛如响亮的晴天霹雳, 在石小诗头顶上回响不绝。
散了课后,万岁爷的身影一离开无逸斋,她立刻马不停蹄地收拾东西进了毓庆宫, 将这个消息告诉胤礽。
午光正好, 他正站在毓庆宫东次间的窗前喂那两只养在珐琅缸中的金鱼,听见石小诗这么一说, 便将手中鱼食一把散下, 转过身道:“汗阿玛上午来瞧过, 下午必不会再来,想个法子告假吧,就说这下半日宁寿宫那边有请, 依白晋他们几个性子,也不会去核实是否有这么一档子事。”
胤礽的意思是叫她请假温书。石小诗明白了, 说好, “只是今儿上午张英张大人的策论讲得很广泛,并不是照本宣科,只怕光是背书无法应付。”
“我了解汗阿玛,今日课程只是个由头, 若他亲自考校众皇子,多少离不开先王之法与时政之要, ”胤礽倒是不急,慢吞吞地走到书架上挑了几册书, 递到石小诗跟前, “你先把这几本背熟了。”
石小诗盯着怀里七八本薄薄的册子,背就背吧, 背台词是演员的基本功,她倒也没怵的, 但那可是帝王问政啊,康熙是什么人?千古一帝!只怕没那么好糊弄。
“这些不够吧?”她咬了咬唇,“你还有没有什么宝贝秘籍?”
“自然不够,”胤礽见她没退缩,竟然有点欣慰,“得空我再写一篇策论,你需记得滚瓜乱熟,明日到了汗阿玛跟前,怎么着也不至于说不出一个字来。”
看来胤礽是打算考前押题熬夜飞页,叫她明日当个现成的嘴替了,这样也好,他们有打小康熙亲自教养出来的父子默契,总能猜中个八九不离十,于是不再多言,叫张三进来细细吩咐了跟无逸斋那边如何告假,然后便抱着书册在南炕上坐下来。
刚翻开没两页,腹中传出了一段熟悉的叽鸣声,在安静而窄小的暖阁内仿佛开了扩音器般嘹亮。
“没用午膳,早上也没吃几口,”石小诗有点不好意思的按了按肠胃,看了眼时辰,问胤礽,“你不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