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儿,”胤禔更不解了,走过去踢了一脚,“你刚才不是去替我额涅传人问话么?”
短短半个时辰,四儿却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眯着那对鼠眼,额上汗珠比大福晋耳坠上的珍珠都大,勉力抬了抬身,“大阿哥,完了,都完了。”
“什么完了?你不去替我额涅办事,在这躺着做什么?”胤禔很生气,一把将他从地上拔起来,“倘若办错差事,认真说清便可,我额涅从不是那等斤斤计较之人……”
四儿面色更加灰败了,连站都站不直,靠在宫墙上,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大阿哥,您救救我吧,我去您府上当差,行么?”
“到底怎么了?”胤禔心头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回想起来惠妃的失常之处,他疾言厉色地问四儿,“额涅出事了,是不是?”
皇子就是皇子,大阿哥虽然不如万岁爷和太子爷,但怒火四射时的模样,极为吓人。
四儿感觉裤子里全湿了,脖颈也软当当的,此时除了点头,别的什么也做不了了。
胤禔神色大骇,拎着死猪一样的小太监,扭身就闯进延禧宫往地上一扔,“额涅,您到底瞒了我什么?”
第82章 惠妃
惠妃深吸一口气, 不去看胤禔,先去问泥一样瘫软在地的四儿,“让你办的事呢?”
四儿抖了抖, 将头重重磕在铺了栽绒地毯的地板上, 一阵闷响,“……奴才对不住主子, 没……没办成……”
他不敢说剩下的话, 只弓着腰, 不停地向惠妃磕头,不过转眼,地上已经磕出一片淡红的血色。
“好了!”惠妃怒骂一句, “没用的畜牲,脏了我的地板, 抬起头来说话。”
四儿倒是听话地昂起了脑袋, 口中却还是说着:“求求惠妃主子,求求大阿哥,放奴才一条生路吧!”
惠妃呵出一口气来,就地踱了两步, 往窗外明丽灿烂的阳光看了一眼,然后冲着梅鹊点了下头。
到底这么多年主仆连心, 梅鹊立刻就去挽胤禔的手臂,哄小孩儿似的哄他:“大阿哥, 您上外头去候着吧, 惠主子要审问下人,您在场这么看着……到底不妥当。”
胤禔看着还跪在地上打颤的四儿, 将梅鹊往外一推,只站往惠妃跟前一站:“额涅, 求求您告诉我!”
惠妃迟疑了,她原本不想拖胤禔下水,只是事到如今,看四儿情形,只怕已经事情往最坏的那条路上去了。
“也罢,”她不敢去看儿子灼热的眼神,只好望着四儿长长叹气,“你迟早也会知道,四儿,你说吧。”
四儿也不跪了,一翻身,干脆坐在地上,脸上模样有些狰狞,“他们都不见了……”他模模糊糊地说,“按照张鸿绪留下的名单,我先去找了广储司的庆丰,那些小太监们说他上午就不见了,我当时心里头就一咯噔,又想可能是他恰好有事出去了,再上咸福宫去找芳嬷嬷……咸福宫的章佳主子倒是同我说得清楚,人是被内务府带走的……领头是毓庆宫张三和慎刑司郑贤,那就是……那就是彻底没辙了……”
胤禔还没听明白,“广储司庆丰和咸福宫芳嬷嬷,同咱们延禧宫又有什么干系?”
惠妃一直静静听着四儿的话,长目半阖,这时才倏地睁开,像是定了心,对胤禔道:“你如今也大了,我从前……做了许多事,也不该瞒着你……”
她拉着胤禔一同在炕上坐下,然后用冷冷的,但很果决的语气,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倘若这话是旁人所说,胤禔有一千个理由不相信自己柔弱的额涅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独独一字一句告诉他的人就是他额涅,他从小到大,最亲密,最信任的额涅。
“您在骗我,”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您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我不相信……”
“都是真的,”惠妃镇定得像一块铁,一壶冰,唯有同样颤抖的手指出卖了她,“这些事,我很久之前就在布局了,为了让你入主东宫,为了让我自己成为以后的太后娘娘,我在各宫替换了许多奴才,比如张鸿绪,他就是我留在乾清宫跟前串通消息的人……”
她咧嘴一笑,很自嘲的模样,“我多不容易啊,困在在深宫之中,为你在前朝后朝做了那么多……哪怕是纳兰明珠,他同我并不是一族而出,为何处处维护你,你还想不明白么?”
“您……您许诺以后让他……可他已到了快要致仕的年纪……”胤禔觉得嗓子很干,脑子里仿佛许多事情都被打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