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淡淡瞥他一眼,摇了摇头。
魏珠长出一口气,感到后腰上的抓力松懈,便拍了拍身上雨水,在张三身边站好。
“这么晚了,又下着大雨,你不在他坦睡觉,是上哪儿去?”张三很犀利地打量他。
“我做了个噩梦,”魏珠说的也是实话,“出来散散。”
张三哦了一声,目光移向张鸿绪方才走过的那条甬道,“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和太子爷的。”
魏珠嗫嚅了一下,手心出汗了,捏在手心的那块衣摆也一定湿透了。他故作镇定地犹豫了一下,决定暂且不把雅头的信给张三。
“没事啊,”他挤出一个闲闲的笑,“能有什么事?”
张三慢慢看他一眼,说行,“那你快回去吧。”他背着身重新走上廊庑,忽地转过身,朝刚挪了半步的魏珠吐下只言片语,“方才巨响,西北角的直房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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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是三更前停歇的,到底看在万岁爷的面子上,没有耽误朝中臣工上朝的步伐。
康熙照例处理大小事务,望着下方队列里那个原本属于胤礽的位置,不由得又难过又欣慰,每每回想起那夜危楼中胤礽将自己推出去的一瞬间,他最心爱的儿子,他和大清王朝最大的珍宝,这么多年,可真没白疼他啊!
这么一来,对着大阿哥胤禔和高士奇,他心头的厌恶又多了几分。谁不知道当今万岁爷最最厌恶阿哥党争?这大阿哥真是辜负他一番苦心,在准噶尔表现得毫无建树,十分叫他失望,回宫后还这么恬不知耻,串通高士奇三天两头往乾清宫递参索额图的奏本,这是要逼他折断保成的羽翼啊!
惠妃那边更是闹个不停,佟佳氏晋了位分后,这个女人每天都往乾清宫跑,变着花样送点心,他哪吃得下这么多东西!何况她那点心思康熙心里清楚得很,从前怎么不见她这般殷勤?还不是因为眼见皇太子得势而胤禔失势,掌事权又旁落,动起歪脑筋么!
今日果然又是一样,散朝后他踏入东暖阁,便看见惠妃顶着黑眼圈,柔柔弱弱地站在屏风边朝他蹲安。
“何事?”康熙向来好涵养,不会直截了当地把宫妃赶出去,但那神色也是不耐烦的。
“臣妾昨晚听了一夜雷雨声,没睡好,抄了十来份心经,特特送给万岁爷,”惠妃的调门听起来很委屈,“如果您愿意像去年那样,偶尔上延禧宫来坐坐,陪臣妾说说话,臣妾便能睡得香了。”
康熙觉得有点烦,他背着身想了一下,朝案上的香炉一指,“那里头有镇定安神的沉水香,朕赐你五两,回延禧宫烧去吧。”
这就是万岁爷的拒绝。惠妃吃瘪,心里不情愿,也只能跪下谢恩,然后捧着一盒子香料,徒劳无功地回她的延禧宫烧香去了。
康熙往窗下一坐,翻了翻案上的奏本,问梁九功,“还有什么要紧事么?”
梁九功犹豫了一下,从窗内望去,惠妃的身影已经走远了,他方小心地向万岁爷禀告:“昨夜有巨雷,劈倒了三四间景山下边的前明直房,内务府营造司今早去看了,那直房的砖墙里,发现了几名宫女子。”
“发现了宫女子?”康熙眯起眼,好一会才明白过来,神色大震,“你是说,尸身?”
梁九功拜倒在地:“正是,奴才不敢私下定夺,将内务府总管凌普叫来了,人眼下就在梢间上候着。”
“你办的很好,”康熙将手上的奏本扔下,面上流露出一丝痛色,“不必叫他过来了,这些宫女也是朕的子民,死在朕的皇宫里,岂能坐视不理?你就跟他说,彻查吧,是朕的意思,务必彻查个明白。”
第80章 踟蹰
内务府总管凌普一脸慌张地从乾清宫梢间里出来, 昨夜看见的景象还在眼前晃悠,万岁爷让梁九功传话,叫他彻查, 可这又该从何处查起呢!
他在日精门上踱来踱去, 沿着夹道往右边去就是内务府,可他眼下毫无头绪, 只能找旁人商议商议。往左看看, 毓庆宫就在跟前, 他朝前踏出一步,又犹豫地缩回了脚。
前几年啊,他在内务府营造司任职, 仗着家里那个是皇太子乳母,没少在旗人中耀武扬威, 连旗主子和当时的内务府大总管见了他都要避让三分。后来太子爷大婚后忽然转了性, 发狠下令整治,他自此收敛不少,恰好总管位置空下来,他给索额图送了处江南小院, 还往里头塞了三十个能歌善舞的歌姬美人,这才将总管位置纳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