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柒入睡很快,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听到李怜雪困惑地小声嘟囔,“是胎记么,可怎么像前不久才纹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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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下了雨。
淅淅沥沥,仙门的青石板道流淌着接连不断的雨水,人一踩上去,免不得一顿飞珠溅玉,弄湿衣物。
三辆马车停在仙门望仙台前,雨珠敲击着车帷,“滴滴答答”地响,守在旁边的车夫皆身穿蓑衣,人手各持一条马鞭。
仙门中人出远门也是需要雇马车的,不然就是御剑飞行。
御剑飞行需要耗费的灵力颇多,还日晒雨淋,南枝门主果断地选择了乘马车,昨天他亲自去挑选的马车、车夫。
天蒙蒙亮,时柒背着包袱,一手撑着一把月牙白的伞,一手扶着裙摆,从望仙台沿着玉阶走下来,身边跟着李怜雪。
而谢舟则比她们更早到了,现在正和那些车夫一同在马车边等着。
李怜雪远远地看见他便叫唤了一声“师兄”,然后加快步伐,下一秒看到站在谢舟身侧的赵夕之,脸色一冷,又放慢了脚。
时柒倒是没留意到李怜雪的表情变化,专心地走自己的路。
她最讨厌就是下雨天要出去,无论多小心,裙摆还是湿了一些。
望仙台的玉阶又多,雨水顺着上面冲下来,把时柒的绣鞋布面晕深色一大片,水意传进裹在里面的双足,又黏又凉。
踩过最后一级玉阶,时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发现肩头落下了些白糖似的雨滴,抬手拂几下,余光掠见一道身影正往他们这处来,不由得转眸看过去。
晶莹剔透的雨珠顺着屋檐滴落,沈拂尘从屋檐下的长廊出来,修长的指骨曲起,拿着一把直柄伞。
他步履轻健,白色的靴子在似莲色的衣摆下时隐时现,在雨中缓步走来,发上的是白玉簪,腰间垂下来的玉佩被红穗子绕着。
神似从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
雨势渐大,打得伞面沉重,时柒握住伞柄的手加大力度,只是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检查自己包袱有没有漏带什么。
一看到沈拂尘,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纹蝴蝶的画面。
而一想到那些画面,时柒就浑身不自在,他那时过分地专注,天又炽热,一滴汗砸下来,顺着她皮肤滑下去,沿着起伏线。
可她又不想当着他的面擦,当时只好努力地忽视。
雨声唤回时柒,颇为别扭地站着,不到须臾,沈拂尘走到了他们面前,恭敬的问好声一道接一道。
时柒也跟着唤了一声。
他颔首却没看她,而是看向拿着伞冲过来的南枝门主。
南枝门主衣衫几乎全湿,撑伞跟没撑伞毫无分别,“你们都站在外面干什么呢,进马车里面啊。”
周向阳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跟在他身后,见到时柒便露出笑容,脸颊有浅浅酒窝,用嘴型叫了一声师姐。
时柒扬颌当作打招呼,转身将包袱扔进靠近自己的一辆马车。
沈拂尘视线扫过他们,微微一顿,垂下眸,收起直柄伞,踩着杌凳上马车,南枝门主则走到第二辆马车那里。
其实赵夕之一直想找机会跟沈拂尘说话,可除却一开始的问好,接下来一时找不到话说,转而懊恼地上另一辆马车。
早就看穿她的李怜雪没眼看,一想到要跟对方乘同一辆马车就烦。
沈拂尘单独一辆马车,南枝门主、谢舟、周向阳三个人共乘一辆马车,而剩下的她们便在同一辆马车了。
时柒倒是觉得没什么,只要赵夕之不作妖,别的她都无所谓。
李怜雪把母亲给自己做的绿豆糕拿出来,递过去,“时柒,我看你早上吃的不是很多,要尝尝绿豆糕么?”
早上吃了两只大馒头、一碗甜粥、两碟小菜和一只鸡腿的时柒摸了摸自己稍显圆润的肚子:“……”
为了不拂李怜雪的好意,她还是拿起一块来吃。
赵夕之看了一眼她们,什么也没说,李怜雪抿了抿唇,也问她:“喂,你要么?”
而赵夕之连一记眼风也吝啬给她,哼了一声道:“我只吃我乳娘给我做的绿豆糕,其他人做的一概不吃。”
李怜雪懒得理,还只吃|奶娘做的,爱吃不吃,顺口问一句罢了。
天色昏暗阴沉,时柒吃饱就靠着角落补觉了,马车轮子轧过街道的鹅卵石铺地,缓缓地驶向城外。
长街边插着的旗帜被雨淋湿,黏成一团,屋顶瓦片上,一道身影静立着,肩膀驻着一只乌鸦,眼珠子跟着马车挪动。
马车出城需要出示路引。
三辆马车先后停在城门口,车夫拉住马,车厢晃动几下,坐在里面的时柒醒了,揉着眼掀开车帘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