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文悅问。
秦掌柜面露难堪:“要是别的,我回去叫铺子里的人赶赶工,不几日就能给奶奶送来,只是这个……”秦掌柜偷觑谢三爷脸色,“这一套是青州辛家的手艺,我们铺子里徒有花样子,自己却是做不来的。”
青州辛家善珠宝,他家的匠人手艺比宫里银作局出来的都好,一分价钱一分货,顶好的手艺价格自然也不能便宜了。
谢知韫笑骂:“秦掌柜这是在我面前打买卖腔呢?你只管叫人打出来,报了价格,我还能短你银子不成?”
秦掌柜忙笑着说圆场话,收了小聪明,又给推荐了几套样式华丽的,文悅兴致不大,只从中留了两套,秦掌柜欢天喜地,临走又估了石榴钗送来的日子,好一通吉祥话才走。
谢知韫见这些也不能哄人高兴,捏了捏她的脸,笑问:“平日里你不是最高兴看首饰了,今儿个怎么没了兴致?”
拂开他的手,文悅拿梳子篦了篦有些松乱的发,“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我从前喜欢,如今就不喜欢了。”
谢知韫俯身,接过梳子,“金银首饰花红柳绿,小姑娘家喜欢也是正常的,你别总想着东西丢了懊恼,爷又不是那般小气的人,别说是短一个两个了,只要你高兴,咱们一天一套也使得。”
他不会梳头,三挠两挠的,原本还能看的发髻彻底毛躁起来了,文悅气笑着夺回梳子,对着镜子想要挽救,比划了两下,也无从下手,两个人互相看着笑,只能把春桃叫进来。
“听说莺哥儿梳头的手艺也好。”文悅看一眼他手上选的一支簪子,摇了摇头,继续说,“我想着叫她到屋里伺候,你看如何?”
谢知韫另挑了一支簪子,她点头了才递给春桃,闲闲道:“怎么想起那小丫头了?”她一向不待见莺哥儿的,到时候两天呛三回,输了嘴又要哭鼻子抹眼泪了。
“她顾东西,能知事儿,我这人嘴笨,春桃又是胆子比兔子还小的人,叫莺哥儿进来伺候,也省的我这屋里再遭贼。”
谢知韫笑着提醒:“法子顶用,就是……那小丫头太过忠心,她尚能尊敬着你,在旁人面前可就半点儿不让了啊。日后吵起来,动手的时候也有呢,你不怕热闹,就叫她进来。”
“打起来更好。”文悅抿嘴笑,侧着脸儿看他,“到时候,我只把事情往你身上推,他们要理论,看有没有胆子去找你!”
“好啊。只管打爷的名号,也省的你生闷气。”谢知韫笑着答应。
又交代明日不回来吃饭的事情。
“你又去干嘛?”春桃正在簪花,文悅不好扭头,明眸杏眼,瞪的圆溜溜的从镜子里看他,“明天我还要写字呢,你不给我示范,我怎么写啊?”
她自重生以来,对谢知韫是越来越依赖起来了,谢知韫跟她爹爹是一个性子,耳朵根软,得顺着他哄。
他高兴了,什么事儿都肯依着,她要学写字儿,他就一笔一画的给起了示范,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的教。她不喜欢女红,他起先还板着脸不乐意,可等她可怜惜惜地捧着被扎出血的指头给他看,他也别别扭扭的不准她缝东西了。
她真傻,上辈子定是瞎了眼,放着谢知韫这么好的人不要,却造孽把自己推进了火坑里。
文悅看着冲自己笑的男人,越看越是顺眼,见他不应,便拉起他一根指头,小孩子撒娇似的晃了晃,“能带着我么?我一个人在家吃饭,怪无聊的。”
她才摸过头发,指间的桂花油滑溜溜,她的指头勾着他的指头,像是一对儿扣在一起的玉环,环环相扣,永结同心,谢知韫一向喜欢这些好寓意的事情,嘴角也不禁翘起,张口就要答应,忽又想起去年她大哭大闹了一场,死活不肯跟去的事儿。
“是去那府里,要忙一天呢。”他沉默片刻,才解释,“明儿是我娘的忌日,你避讳这个,还是……”
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觉手掌被她两只手抓住,“我才没有避讳呢!”他抬眼看,她眼睛亮亮的,里面满是期待,“我要跟你一起,我得跟你一起,就得跟你一起。”
谢知韫听到她碎碎念,愣了一下,施然又笑,哼哼两声,嘴上还要别扭:“肯定要一起的,丑媳妇儿也得见公婆呢,刚才我不过是诈你,看你急着求我的样子罢了。”
谢知韫嘴上说的强硬,心里却是高兴极了,拉着文悅挑了件素色点墨小袄,又找了一套白玉头面,摘了上面的金喜鹊,素素静静的好不干净。文悅也见过别人家祭拜,只是这么重孝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谢知韫察觉到她眼神里的疑惑,清了清嗓子道:“越是亲近的才越要重孝,你是儿媳妇,跟我是一样的。”文悅会心而笑,把衣裳头面摆在外面,没再说话,一个人摸去书房学字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