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脑子莫不是被世家门阀的出身挤没了?用人只看门第,半点不管合适不合适。而他竟还是认真的。这无怪乎后来谢恒对这朝堂愈发无能为力。”
谢静熹看着气得在原地转圈的桓潮生,轻声叹息。
“好在这朝中也并非只有这些个庸庸无用的贪财软骨之徒,如中书令这般务实还是能找出几个的。”
她既是无奈又是嘲讽。她于柔仪宫设女官,除却为桓圣嘉日后继位做准备,给更多女子多一些选择的机会外,便是朝堂中各部大臣办起实事的速度太慢,错误太多。
简而言之,哪怕历经两次清洗,朝堂之上酒囊饭袋还是太多,可想而知,宣正帝当政时期的朝堂百官究竟有多无用。
她想起柱国将军说起谢云泽时目光中的野心,不由微眯起眸子。
桓潮生坐定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他沉默思虑了半晌。
“嫣嫣同元石的婚事还是得早些定下来。”
谢静熹道:“我亦是这么想的,周国此刻不敢同大楚作战,但迟则生变,还是早些定下好。”
桓潮生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我前几日便叫钦天监送来过几个黄道吉日。离得最近便是八月十五,梓童觉得可好?”
谢静熹不禁有些诧异,她看着桓潮生兴致冲冲的模样,不禁莞尔道:“那陛下便拟旨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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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如其来的赐婚,不禁桓嫣与谢洵倍感吃惊,也打了傅侃与江源清一个措手不及。
江源清几乎在第一时间不顾傅侃的反对将这一消息送到了陆珩手上。
建邺离北境四郡到底相去甚远,等密信快马加急送到陆珩手上时,已是两日之后。
看着江源清信中将殿上桓嫣所言如实告知陆珩,他不似杨靖忠那般惯会添油加醋。他只在密信末尾劝陆珩做一个抉择。
他背后到底还有三十万镇北军,而三十万镇北军不会真心接受一个南楚公主。
陆珩望着城池外大漠黄沙,望着身后数以万计他甚至不知姓名的镇北军将士,纵然他们不满于他执着于仇人之女,可他们始终忠于镇北王。
大雁远去,倦鸟归巢,前世今生,他与她皆是有缘无分。
陆珩轻叹了一口气,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有时便是他自己也时常怀疑,他当真爱她吗?
或许他心底早有答案,只是他始终未曾直视也不愿承认。
他回眸对身侧的副将道:“请钱小将军。”
副将有些诧异,但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喜意,他称是便疾步朝着秘密关押钱云的院子小院走去。
钱云一袭布衣走上城墙头,便看到陆珩挺拔却萧索地站在暮色之中。
“称病避居,绕过各家眼线,秘密潜入北境四郡,想来这一路并不容易吧?”
陆珩虽是在问他,可语气却是十分肯定的感慨。
钱云站在他身前,只是抿了抿唇,这一路小心谨慎,为防走漏消息,他没有带一个人,不曾白天赶路,只在夜里走乡野小路,翻山越岭,终是到了北境四郡。
只是在他见到陆珩之时,他便已经感觉到,形势比他想象中糟糕。他从不怀疑,陆珩迟早会剑指洛京清君侧。
他不曾想到的是,在陆珩把镇北军的剑尖对准傅家之前,他先把刀口对向了钱家。
他像是要将当年所有对不住老镇北王的人一一铲除。
钱云一时间想,北周的祸端或许从二十多年前便已经种下了。兄弟相争,背后算计,以天下为赌注,最终两败俱伤,不得善终。
他本以为陆珩会在铲除钱国公府后,送他上路。
“钱子琼,本王不明白,钱家当日扶持陆昶小儿登上皇位,而今你又希望我尽早举兵清君侧。这究竟是钱家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陆珩看着眼前的青年,他眸中依旧有光,他也知晓他有牵挂的妻女。可他还是毅然决然走过重重艰险来到了他面前,哪怕有可能回不去。他还是来了。
钱云翕了翕唇,他看着陆珩:“傅邕之权倾朝野,却从来只想清除异己。大周的天就要见不到光了。届时,便是我等朝中之人难有好日子,更何况是大周治下寻常黎民。”
他此刻已说不出别的好听的话,他只将北周将要面临的困局告知于他。
陆珩声音中带着一丝阴鸷:“你在指责本王为报私仇而忘记了家国大义?”
钱云却没有否认,他直直说了一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