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今她已知晓,前世那人是障月,可在她心中当日城墙外的障月何尝不是镇北王。
但今时今日已与前世天差地别,从前她为质,而今她已然站到了能与陆珩抗衡的高度。
两军僵持着,直到天际微微能见到几丝光亮,镇北军才从城外撤了军。虽然此次进攻,镇北军损失未到三分之一,但也未能攻下邓县。
陆珩自不会罢休,镇北军亦是。
望着镇北军撤离时带起的滚滚烟尘,桓嫣侧身望向身旁的谢洵。
“在镇北军面前揭露陆周皇帝做的好事,在洛京挑起周国皇帝对镇北军不臣之心的怀疑。”
“兄长以为,周国还能平静几时?”
谢洵望着天与地交接处缓缓升起的旭日。
他笑道:“自然不会太久。”
第92章
舒城与邓县乃至整个庐江暗藏的奸细探子在一夕之间被尽数拔去, 哪怕还有几条漏网之鱼,也再翻不起什么浪花。
而北周洛京城中,怒斥镇北王及镇北军大逆不道的声音愈发喧嚣尘上, 而这样的声音在傅玉姿有孕的消息传出后,在洛京传播得愈发广泛了。
桓嫣看了一眼谢洵递给她的信笺,眉眼微挑。
“如今傅玉姿有孕,兄长以为,傅远章认了傅邕之的主张,还是依旧对齐国皇帝忠心不改呢?”
谢洵盯着那份信笺看了片刻:“且不说傅玉姿腹中孩儿如今是男是女,便说如今周国上下未见得容得下这个未出生的孩子。”
“至少傅远章此时还不会因为傅玉姿及其腹中麟儿而同意傅邕之所为。只不过他即便对建邺那位忠心不改, 如今傅邕之执靖远军牛耳, 他亦是无法改变。”
桓嫣道:“傅远章老矣, 可傅邕之却属实着急。他太急于在洛京那些权贵中再分一杯羹。”
土地、庄园、佃农,傅佼想要得更多的利,养更多的人, 从而握更大的权。
谢洵道:“嫣嫣此言不错,傅邕之所怀之心,周国朝野上下谁看不明白?傅家要在满洛京权贵之中扎稳根基, 远比傅邕之想象中艰难。”
桓嫣道:“此事并非秘事, 兄长觉得建邺得知此事, 会回以何种反应?”
谢洵道:“不惜一切代价废了傅玉姿这步棋,或是直接废了傅邕之。”
桓嫣凝眉道:“只不过, 如若齐国当真废了傅邕之, 只怕是会让傅远章心存芥蒂罢。”
傅佼不论如何是傅远章嫡长子, 自出生便得傅远章看重, 亲自带在身边,不遗余力教导。如若就这么废了, 便也意味着他过往二十多年的付出化为灰烬。
谢洵摇了摇头,他轻笑回道:“不。从傅邕之越过傅远章行事那一刻起,傅远章在齐国与儿子之间,便只能选一个了。他若还想归齐,便留不得傅邕之。”
桓嫣喝了一口茶水,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做想。
她轻声道:“前世倒当真是,死我与傅遐龄,换他傅家满门富贵。”
即便有所释怀,即便已将傅家归为陌生,可桓嫣心中到底还有些难言,有些忿忿。
如今傅禧与她一同从傅家的算计中走出,兼之傅佼、傅侃生出异心,傅远章终是千般算计抵不过一朝变幻。
谢洵道:“傅远章即是种下了那样的因,便也该算到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如今这样不过是没有如了傅远章夫妇的意,可这一切终究在他的这场因果中。”
他冷冷道:“这世间哪能事事应他之算、如他之意。”
桓嫣没有再说什么。
谢洵道:“比之那千里之外的洛京纷争,我如今倒是更忧虑障月的去向。”
桓嫣闻言亦是带上了几分愁容:“如今阿娘和兄长虽重创了障月手上的暗探营,然只要障月还在,那暗探营便如焰火燃尽的野草,来年春日一经和风润雨,便又生之不尽了。”
“此事是我未曾布局周全。”谢洵眼底尽是懊恼。
“战场之事瞬息万变,饶是最准的神算子也未见得能预见所有。兄长便不要自责了,我们既然能重创他暗探营一次,定然还能有下一次。”
谢洵淡淡苦笑,他低敛着眉:“嫣嫣,我只觉我纵然前面做了再多,可到了最后一步,总也出些这样那样的问题。”
此次对障月是如此,当日在洛京时也是。从前桓嫣道她是个运气差极了的人,可如今谢洵看来他才是那个运道不好的人。
“那有什么关系,兄长已经走了九十九,即便最后一步走得偏差了,我也会将兄长拉回来,走过这一百步。”桓嫣道,“若没有兄长走的那九十九步,又何来我们最后的第一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