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轻启,常副将带兵从小小的缝隙中穿梭出城,击杀着未及逃离的镇北军。
护城河的水被鲜血染得鲜红,有镇北军的、亦有桓家军的。
常福军快进快退,未多时,陆珩乌泱泱的大军便压了上来。
桓嫣知晓,镇北军的攻势才刚开始。而此刻亦是天际一片漆黑之时。
镇北军的攻势一轮接着一轮,护城河的水被两军尸首和城墙上扔下的石头填满。
桓嫣握着锻刀一路斩杀着通过云梯上了城墙的镇北军,她放心地将后背交给了谢洵。她挥舞着手臂,重复着斩杀的动作,直到这一轮的攻势缓了下来。
陆珩策马来到城墙外两军阵前,此刻已能够听到山林间早起的雀儿的叫声。
“嫣嫣,谢元石。本王知道你二人就在城墙上。”
桓嫣与谢洵目光不约而同撞在了一块。
“嫣嫣,只要你让桓家军缴械投诚,我定既往不咎。你依旧是大周靖远侯府的五姑娘,依旧是镇北王府未来的女主人。”
镇北军脸上虽带着欲除之而后快的神色,却意外没有反驳陆珩的话。
或许陆珩说着话时带着一分真心,但是在镇北军眼中,这叫阵的话同他们前些天叫阵时所言无甚区别。
桓嫣如何不知陆珩话中的恶意,他约莫是想桓家军能群起杀她而泄愤罢!
她不由腹诽,她上上辈子到底是烧了他家祖坟,还是杀了他全家,以至于前世今生陆珩所作所为背后所呈现的意思都是恨不得她立刻去死。
“陆珩!”谢洵怒而起身却被桓嫣摁了下来。
城墙上的桓家军此刻面上露着忿忿之情,他们此刻稍稍一想,又怎会想不明白,这是那镇北王挑拨离间之计。
桓嫣冷笑着,示意身后的士兵将弯弓递给她。她起身拉开弯弓,微眯着眸子,不过一瞬,羽箭便冲向了陆珩。
陆珩望着飞速朝他而来的羽箭,目光微微一滞,手中锻刀快过心神,直接斩落了射向他的箭。
桓嫣便站在墙头,睥睨着底下的陆珩,不曾理会陆珩方才的叫阵,而是高声道。
“镇北王连自己的仇人都没算清楚,被人算计了还在那儿沾沾自喜。”
“你不过是周国皇帝父子手中的一枚棋子,你当真以为你周国皇帝能给你兜住这无调无诏攻打我桓家军、挑起周齐两国纷争的罪名?”
“当年老镇北王不就是上了你周国先皇的当,举兵南下、攻下邓县,而傅远章的靖远军却没有及时支援,才让你们老王爷含恨而死。”
“而今你陆寒川也要重蹈覆辙,走你父的老路?小心周国皇帝到时候翻脸不认人,像他老子对你老子一样,背后捅你一刀。”
“到时候,你陆寒川便是周齐两国的罪人,你罪孽深重啊!”
前世她虽不被镇北军所认可,但她却清楚地知道,只要是关于老镇北王之事,于陆珩、于镇北军而言便是大事。
那如今,她便好心好意帮陆珩将那两方暗害老镇北王的人,从暗处扯到了明面上。
桓嫣言之凿凿的话语让底下的人刹那怔愣。
毕竟,当年北境未平,谁也不知道老镇北王为什么会突然南下?北周先帝对当年之事盖棺定论,道是老镇北王乃是为逞一时之勇、令镇北军元气大伤。
可镇北军中老人谁人没有在心里嘀咕过?谁人真的相信一向作战谨慎的老镇北王会逞匹夫之勇?
陆珩黑着脸:“你当真是巧言令色、蛊惑人心。竟敢在此时挑拨本王与陛下之间的关系。”
他抬眼望着城墙上神色肆意飞扬、语气鄙夷不屑的桓家少主,他便再也不能将她认作前世今生他镇北王未来的王妃。
陆珩不禁恍惚,前世那个笑得温婉、会守在王府等他回去的嫣嫣,难道只是一场梦吗?
谢洵站在桓嫣身边,嗤笑着看着城楼下的陆珩。
“难道你陆寒川就这么相信陆周先皇加到你父亲头上的污名?”
“养育你的陆周先皇,你从前那未来老丈人,可都是你的杀父仇人。”
“如今你还要我家嫣嫣做你镇北王府未来的王妃,你岂不是要认桓大将军作岳丈?”
“陆寒川,你可真会认贼作父!”
他嘲讽的语气与桓嫣如出一辙,配着那似笑非笑、阴阳怪气的神色,陆珩的脸色愈发难看。
桓嫣看着城下的人,恍惚间想起了前世,傅远章带着齐国大军围攻洛京皇城,她被挟持至城墙上。
也是这般,她在城墙上,镇北王在城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