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一次次惹祸,他一次次出面摆平中,那些真心也一次次消耗了。
谢云泽有时会想,若有一人好生教导贺穰穰,她或许便不是如今这幅样子。
他不由想起了桓嫣,原本北周靖远侯府的五姑娘,他嫡亲的胞妹。
他们都是被禁锢的、也是被放弃的人,但如今他与她都自在地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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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县之中,桓嫣同闻人秀商议着夜间突袭镇北军前锋之事。
“人贵在少而精。以轻骑为主,可灵活在镇北军大军中穿插。”闻人秀沉声说着,“趁着镇北军此刻于夜色中搅扰敌军。”
桓嫣看着舆图,凝眉思索着:“快进快出,最好能探得前锋军粮草的位置,若能烧了前锋军的粮草则更佳。”
闻人秀笑道:“少主与末将想到了一处。”
桓嫣忧心道:“只是今日雷声不断,若是夜间下了雨,这粮草恐怕就烧不成了。”
闻人秀道:“末将曾与人学过如何看天,若是末将没有看错,今夜的天色当真是天助我桓家军。”
桓嫣问:“闻人将军何出此言?”
“今夜虽有雷声但无下雨的预兆,且今夜月色黯淡无光,正适合我等突袭。”闻人秀道,“况且,镇北军初来乍到,不熟悉城外之地形,但我桓家军在此操练了十几年,便是闭着眼睛都知晓这儿的路。”
桓嫣闻言轻笑起来:“借此优势,我桓家军便可先给他陆寒川一个下马威。”
闻人秀笑道:“然也。”
桓嫣颔了颔首:“此计虽不能叫陆寒川就此退兵,但也能扰乱其攻城的步伐。只是闻人将军以为,今晚夜袭,何人能胜任?”
闻人秀思索片刻:“此计必然不能用原先苏游底下的旧将。少主若要我推荐,今次夜袭或可用大将军身边的常副将。”
常副将同蔺函一样,亦是桓潮生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孤儿,骑术尤其精湛。
“常副将虽年经轻轻,但他常年跟在大将军身边,计策谋略得大将军言传身教,行事稳重却又有年轻人的盛气。如今次夜袭这般以少数之人深入敌军,灵活机动的战事,他最是擅长。”
闻人秀与桓嫣细细说着,桓嫣认真听后便点了点头:“如此,夜袭之事便交给常副将了。”
“末将本以为,少主初至战场,会迫不及待想要带兵打这开头一仗。”
桓嫣听了闻人秀的猜测,她抿唇笑了笑:“闻人将军猜得不错。”
闻人秀一愣,却听桓嫣又道:“我确实想要亲自带着轻骑去烧了镇北军前锋的粮草。如若今日父亲在城中,如若今日我只是父亲身边的护卫副将,我定然请命带兵夜袭。”
闻人秀望着桓嫣。
桓嫣抿了抿唇,她回身看向闻人秀:“但是,此刻我是桓家军的少主。此刻我算邓县城中半个主事人。我便不会冒险行事,还请闻人将军放心。”
闻人秀闻得此言,总算放心了些。
看着眼前的姑娘到底还是年轻,身上亦有那少年人的好胜之心,但在大敌压境之时,能稳稳压住好胜之心,闻人秀便不觉高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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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夜色沉沉,桓嫣同闻人秀站在城墙上,看着常副将带着五百黑甲精骑从城门疾驰而出,黑棕的战马,闪着寒光的长枪短刀,最终都淹没在黑黢黢的夜色中。
正如闻人秀所言那般,今夜月色黯淡无光,甚至又偏偏鸦黑的薄云遮挡,正是夜袭的好时机。
桓嫣轻声说道:“闻人将军,今夜便随我在此等待常副将凯旋罢。”
即便她习兵法、学武艺,又跟随桓潮生在军中历练了些时日,但这是由她决策的第一场战事,即便她在心中推算了许多遍,即便她表现的再稳重沉着。
可看着五百精骑绝尘而去的影子,她心中却不如面上表现得那般有底气。
纵然战乱必有伤亡,但那毕竟是五百条人命。而这五百余人义无反顾是因她的计策与命令。
闻人秀大抵是能明白桓嫣此刻的心情,桓潮生将邓县的重任交托道桓嫣手上,何尝没有磨练她的意思。桓嫣若要执掌桓家军,必定要承受起她所作之决策关乎将士生死的沉重。
“末将在此陪着少主等常副将凯旋。”
他在桓嫣半步之后,看着十几岁的女子,不觉想起了已迁出邓县的妻女。
想着他垂髫的女儿,神色不觉柔和了下来。
“待末将的女儿长大,定也叫她如少主一般,投身军中。”
第84章
深沉的夜色中, 府衙内的烛火不灭。思央陪着谢洵站在府衙门口,远远地望着若隐若现的城墙处,那闪烁的火苗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