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要拒绝我,也须得是你告诉我,你无意于我。
他说得那般认真,在说最后那几句话时,便是声音都在发颤,似是隐忍克制着极大的悲伤。
这世间从未有一人将她记得这般深刻。前世今生亦从未有一人,如此直白却又深沉地告诉她,他心悦于她。
可偏偏,这人是谢洵,是从一开始将她当做妹妹的谢洵。
桓嫣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尤其在意识到,谢洵话中所透露的,不会回桓家的意思后,她便更加难受了。
她不敢问,谢洵做这个决定,是不是因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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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兴堂中,明光笼罩着整间屋子,谢静熹正与谢洵手谈。
屋中寂静一片,只听得外间风声簌簌。
“你今日怎这般消寂?”谢静熹睨了一眼谢洵,不论是他的神色还是他棋上步步退却之意,无一不显示着此刻的谢洵毫无斗志。
谢洵敛眉望着棋局:“我同嫣嫣说了。”
说了什么,谢静熹霎时便反映过来了。
“嫣嫣拒绝了?”谢静熹落子杀了谢洵一大片,“不对,嫣嫣素来不愿叫你为难。是你吓着她了?应当也不会,我们家嫣嫣当日敢火烧傅家祠堂,便知她不是墨守成规的。”
谢洵沉默着,他看出了桓嫣那时的震惊,也看出了她的迷茫,却不曾看出她的害怕。
听着他说了那最后一段话后,她似是纠结极了,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自己屋中。
谢洵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桓嫣此刻究竟心底是怎么想的。
谢静熹看着谢洵,好笑道:“我还道你何时会忍不住同嫣嫣表明心意呢?这也不曾忍耐多久,到底是年轻气盛。”
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谢静熹不禁想到了当日桓潮生与她表明心意时那猴急却又隐隐不安的模样,只不过此刻的谢洵又多了几分纠结,她不禁失笑。
谢静熹感慨道:“你同将军倒真不愧是父子,便是找人麻烦用的招数都大差不差。”
“嗯?”谢洵疑惑地抬头看向她。
谢静熹笑道:“前几日,你将安王世子堵在官驿的房间里,道是要与他好好谈谈,可究竟是怎么谈的?第二日安王世子便脸上带伤黯然离开了舒城。”
谢洵辩解道:“他一个建邺的亲王世子,整日待在庐江叫什么事儿。况且他几次纠缠嫣嫣,叫她烦不胜烦,我才去找他的。而且,我并未动手,实是他见到我自己便摔了一跤,磕到了一旁的桌案。”
“原来如此啊!”谢静熹悠悠道,她看着理直气壮的谢洵,险些轻笑出声,“不过,他离开了也好,也省的我们花精力盯着他了。”
谢洵亦是这般想的,或许谢云泽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可他身上到底打着祯明帝的标签。在这庐江之中,叫人不得不防。
谢洵将目光落回棋局之上,他轻叹一声,已是连连败退。
谢静熹挑眉问道:“那你明日可还要回江夏?”
谢洵点了点头:“骤然挑破了原本平淡无波的关系,嫣嫣此刻所受震惊不小,我若在此,只会扰乱她的心神。”
他需要好好冷静一下,桓嫣也需要时间去好好思量一番。
“况且,此番入蜀,同谯環议定的章程虽有章汝在江夏操办,可我心底亦是不放心。”谢洵凝眉说道,“周国传来消息,陆寒川在北狄的战事极其顺利,有望一举将打消北狄的有生战力。”
谢静熹闻言也将谢洵与桓嫣之事先放在了一旁,她温和的眉眼间亦是染上了三分凝重:“待打下北狄,周国边境便得喘息之机,待陆寒川调转矛头,所指之处便是邓县。”
不论是谢静熹还是谢洵,两人都清楚,北周与南齐之间,镇北军与桓家军之间,终究会有一战。
“蜀地土壤肥沃而百姓安居,此地粮草丰盈,与江夏接壤,神农架的山林深处,亦有诸多药材。故而我已与谯環议定,温家会从蜀地低于市价购入粮草与药材。”谢洵目光凛冽了起来,“而温家的商队会将之暗暗运往邓县。”
谢静熹一愣,她不曾想到谢洵会顾虑到桓家军,这些年来他几乎从未关心过桓家军。
谢洵叫谢静熹盯得有些不自在,他从前对桓潮生、对谢静熹所有的拧巴,因为桓嫣早已消散殆尽。
他的身生父亲、母亲,还有他心悦之人皆在此地不会后撤、不会动摇。他无从改变他们的意愿,亦不会改变。
而谢洵要做的便是用自己十多年来的能耐,为他们解决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