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嫣问道:“兄长怎么今日便到了?”
“我可是一路疾驰,不曾好好休息,就想着早些见到嫣嫣。”谢洵似笑非笑看着她,“怎么?嫣嫣难道不想见到我?”
桓嫣闻言忙不迭道:“兄长又说笑了。我可是数着日子,想兄长来时去城门迎你呢!”
谢静熹笑看着二人道:“先进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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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室之中,三足的镂金炉中烧着上好银丝果木炭,淡淡的果香蔓延在整个屋子中。
谢静熹将烹煮好的热茶倒入茶盏之中,推到了谢洵面前,他如今依旧不愿唤她“阿娘”,可却也能平静与她坐在一处品茗了。
桓嫣问道:“兄长此次来舒城,怎么没见思央与你一道回来呀?”谢洵进门时她便觉得少了什么,现在坐下后才发觉,是思央这回没有跟在谢洵身边。
谢洵抿了一口热茶,驱散了几分寒意。
他道:“思央有两年没有归家了,也该回去看一看了。”他面色柔和,声音亦是带着几分慵懒。
桓嫣思索道:“可是回那传闻中的药谷?”她虽身在高门,却也听过江湖奇闻中那甚是神秘的药谷。
前世钱皇后病重弥留之际,宣正帝便派了大量人手暗中前往蜀地遍寻药谷不得。也正是那时,桓嫣第一次知晓了药谷,那时她还只是唏嘘钱皇后与宣正帝鹣鲽情深,期盼着陆珩也能像宣正帝对钱皇后那般待她。
桓嫣不由恍惚了一阵,现如今想起那过往种种,仿若是看了一场场折子戏,叫人唏嘘不已。
谢洵点了点头:“确实是那江湖传闻中的药谷。”他嘴角噙着笑意。
“说来,思央还有个妹妹,我记得是唤作善善,她同嫣嫣年岁相仿。”谢静熹说道,“当日云霁得了这小女后,可是与我们这些老友好一番炫耀。”
桓嫣想,只听着谢静熹短短几句话,便能想象出,云氏夫妇是有多期待、多喜欢他们的女儿,她心底有些不可名状的失落与怅然。
谢静熹笑道:“好在我们有了嫣嫣,当日将嫣嫣记入桓氏,我便去信云霁告诉他,我与将军亦是有了贴心的小姑娘。”她说着温热的手便抚了抚嫣嫣脑后柔顺细密的黑发。
桓嫣小脸红扑扑的,带着几分羞意一头扎进了谢静熹怀中。
她闷声道:“阿娘真好。”
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唤着谢静熹“阿娘”,她又想起了奶娘,想起了与奶娘在靖远侯府两两相依的日子。
当日离开北周时匆忙,桓嫣不曾去伽蓝寺中拜别奶娘,这近一年来她心底也都是遗憾,她虽然在舒城的寺庙中为奶娘立了牌位,可是洛京距离舒城那么远,她不知道奶娘还找不找得到她。
谢静熹看着小姑娘撒娇的模样,面上一片柔和,两人抱在一处,便真像是母女一般。
谢洵见状亦是眉眼柔和舒展,眸中尽是柔软,他从一旁的火炉上取下烤得外皮炭黑的橘子,细致剥皮分瓣后放到了谢静熹和桓嫣面前的碟子中。
谢静熹怔怔看着眼前碟子中的橘瓣,她记得谢洵第一回 也是唯一一次给她剥橘子还是在他七岁那年,她与他初见那会儿。
“阿娘快尝尝,这可是兄长的一片孝心。”桓嫣见状忙从碟中取了两瓣,放到了谢静熹手中,她还不忘揶揄,“兄长喜净,这般炭黑的橘子他寻常可不会上手剥呢!”
若是因公出行在外,谢洵从不会因着自己喜净好洁而耽误半分。可若是寻常时候,他这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便会发到极致,莫说是烤得炭黑的橘子,便是带了星点水渍的茶盏他都不愿上手碰。
“怎的吃还堵不上你那嘴了?”谢洵浑身不自在地瞪了一眼桓嫣,抬手捡起一旁碟中的芙蓉糕塞到了桓嫣嘴中。
谢静熹看着两人打打闹闹的模样,她微微低头看着手上还有余热的橘瓣,小心地放入口中,温热甘甜微微带酸的橘汁在口唇间蔓延,和当年的一模一样。
桓嫣看着谢静熹眸中浅浅闪烁的泪意,又望向谢洵轻轻偏开的视线,她不由地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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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舒城内的祥和截然不同,靖远军帐中却是笼罩在一片乌云盖顶之中。
“洛京传来消息,倒是钱皇后病重,怕是要不了多久便该不行了。”
“既然玉姿瞧不上那钱家小子,那父亲不若送她这周国女子最尊贵的地位。”
“待钱皇后薨后,便让玉姿入宫为后。父亲以为,此计如何?”
傅远章满脸阴沉地看着挺直着脊背站在帐中泰然自若的傅佼,他从不知道他这长子竟有如此心思,他又睨了一眼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次子,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