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晚卿一句接着一句,说到最后,语气中已经带了几分哽咽,她别过脸去,视线落在虚无处,面上流露出委屈的神色。
沈玠按了按跳动的额角,压抑着怒火道:“去把青川叫来。”
迟晚卿坐在那,一动未动,像是没听见一般。
“你不是想留下吗?”沈玠看着她,清冷的嗓音再次响起,“隐雪门,任何人都要登记造册。”
迟晚卿猛然抬头,满眼都是不敢相信。
“不愿意了?”
话音未落,迟晚卿便站起身,生怕沈玠后悔似的,一路飞跑去了云霄院。
……
“什么?!”少年的声音惊飞无数落在屋檐上的鸟雀,“门主受伤了?!”
“你先别着急,”迟晚卿安抚他道:“伤口我昨日已经处理过了,你现下去请大夫……”
“对,大夫,”青川如梦初醒,打断迟晚卿的话,边跑边挥手,“我去找林大夫!”
迟晚卿看着青川消失在垂花门处的身影,启唇一笑,拢了拢头发,步伐轻快地走回西园。
沈玠虽松了口,但这人反复无常,她得多找几个人见证才是。
不多时,青川拉着衣衫不整的林宴舟出现在了沈玠面前。
林宴舟显然是刚从床榻上被拉下来的,从头到脚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满脸懵懂地看着沈玠,“这,这是……”
“伤口在右侧肋骨下方,长约一寸,比较深,像是匕首所致,昨夜用过金疮药以后进行了简单的包扎,今晨换过一次药,后续当如何,还是要林大夫您来判断。”伴随着一道如溪流般悦耳的娓娓女声,迟晚卿施施然步入房间。
林宴舟怔住,下意识自言自语道:“你们昨天晚上在一起?”
沈玠眯了眯凤眸,正要开口,林宴舟反应过来,立即重咳一声,将沈玠的话截住:“我看看你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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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晚卿要留下来报恩的事经过林宴舟一番添油加醋的传播,终于尘埃落定。
她把心放回肚子,当天便麻溜地从西园搬去了云霄院,正式担任起照顾沈玠的差事。
晚饭过后,迟晚卿在茶房煎药,青川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迟晚卿起身行礼,“青护卫。”
“姑娘不必多礼,”青川连忙还礼,“我来是想告诉姑娘,门主这会儿正在沐浴,姑娘若要送药,不妨晚些再去。”
迟晚卿笑着点头:“好,我晓得了。”
青川走后,迟晚卿盯着翻腾的药凝神思考,不知想到什么,忽而狡黠一笑。
药已经熬得差不多了,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布巾垫在锅耳上,小心翼翼地把熬好的药倒进一个白瓷碗里,而后放在红木托盘上,端着走出茶房,往正屋走去。
皓月当空,清辉泻地,和廊下的灯笼交相辉映。
正屋里却暗沉沉的,没有掌灯,只影影绰绰有个人影。
迟晚卿走到门前站定,踯躅片刻,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中帐幔未落,明间和东次间只隔着一座屏风,氤氲的雾气从里面弥漫而出,带着清新的澡豆香。
绕过屏风,蒸腾的白雾中,男人双目微阖,靠坐在浴桶里,密而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片阴翳。
月光从窗格中流淌进来,落在他身上,映得那片露在空气中的肌肉光泽流转,线条起伏的手臂随意搭在浴桶的边缘,透着几分慵懒和散漫。
迟晚卿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片刻,男人低沉的嗓音骤然在耳畔响起。
“看够了吗?”
那双长而翘的凤眸缓缓睁开,目光沉静似深潭,“谁允许你进来的?”
迟晚卿水眸轻眨,大着胆子道:“我来送药,不知门主正在沐浴。”
“现在知道了?”沈玠睨了她一眼,冷声开口,“还不出去。”
迟晚卿垂眼看向手中的托盘,“那这药……”
沈玠抿了抿唇,耐着性子道:“药放下,你出去。”
“那不行,”迟晚卿摇头,“林大夫交代过了,我须得亲自看着门主喝。”
沈玠没出声,大半张脸隐在夜色中,不知在想什么。
迟晚卿放下托盘,又顺手将烛火点亮,步伐轻移绕到男人身后,拿起澡巾擦拭他露出水面的肩背。
沈玠身形明显一僵。
迟晚卿唇角轻弯,软着嗓子道:“门主,我服侍你出浴。”
话音刚落,手腕便被沈玠狠狠攥住。
迟晚卿吃痛松手,澡巾掉进浴桶里,溅起细微的水花。
沈玠随即放开她的手,垂眸道:“不必。”
迟晚卿挤出泪花,正要开口,一只带着湿意的宽大手掌忽而遮住了她的眼睛。
紧接着“哗啦”一声水响,等到视线再度恢复时,沈玠已经身披长袍站在了浴桶外。
水滴顺着乌发蜿蜒滚落,被打湿的衣襟很快洇出一片完美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