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江失笑:“当年,有人让我帮他找一株野草,我从房州一路跑到琼州,漫山遍野地找。”
“我给你捏捏腿?”周不渡汗颜。
越千江按住他的手:“别乱摸,还在别人家里做客呢。”
周不渡翻身趴在越千江胸口,莫名其妙地想到一个小问题:“我都长到十八九岁了,怎么还是比你矮半个头?我从前有多高?”
“跟我差不多。”越千江对周温嵘无比了解,不待想便答,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大约一个指节的长度,“只比我矮了这么点儿。”
“一百八十五公分左右,周家基因还挺好的。”周不渡思维发散,“师父,小时候,你是怎么给我喂……”
“羊、羊奶。”越千江的心跳明显加快了。
“哦。”周不渡也有些不好意思,渐渐没了声。
两人相顾无言,都红了脸。
午后,朱说让人回家传话,请客人们去城中心的酒肆白云楼。
揽月裙下穿着“铁骨头”,走在大街上,全看不出与旁人有什么区别。浣川、轻云跟在她左右,三人行在最前,东顾西看,有说有笑。
王求正琢磨着昨晚没看完的“曲线运动”问题,一副思虑重重的模样,头也不抬,没兴趣看热闹。
周不渡和越千江走在最后。他俩昨夜上山时没戴易容符,现下也不好再变换容貌,只得保持低调,少说多看。
一路行来,可见绍化县城热闹非凡。毕竟是产盐的地方,穷人很穷,富人却很富,城里商铺林立,游人如织。
至酒楼前,周不渡突然停下。
众人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朱说站在街边,身旁围着几个披麻戴孝的青年人,双方正在说话。
朱说余光瞥见客人们都到了,便同对方说:“行了,死者为大,快去把东西置办好。”
几个青年再三谢过。
朱说摆摆手,来到客人们面前,苦笑着解释:“方才点菜的时候,我见那几个年轻人在跟商家讨价还价,过去问了问,听说是有个书生客死他乡,同学们想把他就近安葬,无奈囊中羞涩,我便把吃酒的钱都给了他们,这下好了……”
周不渡欲言又止,想掏钱请客,却拿不准客人这样做是否合适。
便听越千江说:“先生仗义疏财,令人敬佩,这顿就先让我们来请吧。”
朱说坦荡豪爽,笑着答应下来。
·
众人落座,酒菜很快摆满。
席间,三个小的闷头吃菜,不多话。王求仍在思考算术问题,竟然从怀里掏出笔记本,旁若无人地边吃边看,还拉着周不渡求解。
好在朱说不讲虚礼,又自来喜欢结交朋友,见惯了奇人异士,并不觉得被冒犯,悠闲地跟越千江推杯换盏,为他介绍风土人情。
周不渡却还是觉得不妥,迅速为王求讲解完,而后主动询问:“听说先生正在谋划重修海堰的事?”
朱说:“是啊,盐业富了商贾,却不富百姓,海水倒灌,不仅绍化,泰州许多地方的农田都深受其害。”
周不渡:“修堤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但先生似乎仍有疑虑?”
他虽然衣着朴素,面带病容,乍看像个文弱小书生,但相貌俊美,气质出尘,路见不平敢直闯匪窝,年纪轻轻却懂得诸多武学,让人猜不透来历,无法等闲视之。
朱说觉得这小公子是个有办法的,便同他敞开了说:“兴修水利劳民伤财,我若能做,就一定要把事情做好。然而,旧的海堰是唐时所造,以泥沙、贝壳筑成,虽然这些年来地方官员用新式水泥加固了许多次,但还是经不住海水腐蚀,已经残破不堪。二则是海水泛滥,海岸线几度变易,重新勘测殊为不易。”
这两个最主要的问题,周不渡早已经预料到,但他察觉到揽月似乎有话想说,便先提了个问:“小月,水泥为什么会被海水腐蚀?”
揽月放下筷子,答道:“普通水泥是用黏土、石灰煅烧而成的,含有铝酸三钙,海水里有硫酸盐,二者相遇会生成钙矾石,导致水泥胀裂。”
王求补充说:“以水泥筑堤,必然要使用钢铁,海水之中富含氯离子,两者相遇会生成氯化亚铁,加速腐蚀、胀裂。”
周不渡满意了:“很好,你们的答案都对,但就算说错了也没什么,学然后知不足,知错而后进,往后有话直说就是。”
揽月得了鼓励,微笑点头。
接着,周不渡提出解决办法:“海水侵蚀是无法避免的,但可以在普通水泥里掺入适当比例的矿渣粉、粉煤灰、硅灰、白炭黑和偏改性高岭土,提高水泥的抗硫酸盐性,制成海工水泥。”
“我得琢磨琢磨。”朱说听得云里雾里,却没有打断别人说话,而是耐着性子认真聆听,努力跟上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