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泠淡淡瞥了过来。
她心里觉得不妙，立刻站了起来，声音清脆，却掷地有声：“婶婶，你别误会，他不是雪妖，而是我的小师妹，我们都是如意阁出来的弟子，怎么会是妖魔？”
第24章 农夫与蛇
“如意阁弟子？”罗婶婶惊魂未定地看着陆观泠, 将信将疑，“怎么会长成这副模样？”
白发是其次的。
过分漂亮的颜色，更不像是凡间物, 容易让人生出畏惧的心思。
这话让陆观寒有些生气, 可眼前的人只是一个普通农妇，他自觉不好迁怒, 只好僵硬道：“他是我的……妹妹, 只因为天生体弱才会这副模样, 并非雪妖，还请婶子莫要害怕。”
罗婶婶还是有些怀疑，却没再吭声。
萧妙音来到罗婶婶身边, 笑道：“婶婶说的雪妖，可是会引起天气异常的, 你看, 我师妹就在这里，这天也还好好的, 也不会下雪，说明是婶婶多心了。”
说到这，她放轻了声音，笑着打趣道：“再说, 我师妹长得这么好看, 婶婶该觉得他是仙女, 而不是妖魔啊。”
陆观泠就着零星灯火, 看着她的眉梢处的笑意，指尖的银签拨弄着快要暗下去的烛火, 于是那点笑意就变得暖融融的。
他心里笑了起来。
她总是护着他，明明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知道他居心叵测、喜怒无常、看似无害，却最是阴毒，却依旧时时刻刻护着他。
是为了讨得什么好处吗？
可她应该很清楚，她护着这样的自己，绝对讨不来半点好处。
难不成想学释迦摩尼以身饲虎，舍身成仁来救赎恶鬼吗？
他拨弄烛火的动作停了下来，眼里慢慢带上了一丝冷漠。
那还真是伟大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罗婶婶已经信了大半，心里懊悔自己说错了话，连连道歉：“抱歉，这位姑娘，婶子给你赔罪。”她顺着刚才萧妙音的话，又夸道：“姑娘长得漂亮，不似凡人，婶子才会一时失态。”
陆观泠笑了起来，“婶婶无需自责，我没事。”萧妙音看到这个笑，心里忍不住揣测他到底有没有生气，然而陆观泠别开了脸，故意不想让她看。
萧妙音只好作罢。
罗婶婶松了口气，拿起角落的笤帚，“怪我鲁莽，这地都被我弄脏了，我得好好收拾收拾。”
“没事的，婶婶，我会收拾。”杜清荻按住了她的手，亲昵同她打趣，“再说，我还等着婶婶的汤圆呢，家里来了客人，可却匆忙，害怕招待不周，有婶婶的话，我就可以借花献佛了。”
一番话逗得罗婶婶心里舒坦，欢天喜地出去了。
杜清荻刚拿过笤帚，杜思筠又开始咳嗽起来，杜清荻连忙撂下手里的活，帮他顺气，满眼急切，“哥哥，你还好吗？”
然而闻到他身上越来越淡的生气，她心脏一阵紧缩，牙关打颤。
哥哥的生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杜思筠却摆了摆手，“没事。”他朝着陆观寒道：“陆兄，能随我来书房一趟吗？房里有祖父留下的一张琴，五十年前，祖父便是用那张琴弹奏出引得天人下凡的曲子，陆兄不防见见，或许会给陆兄带来什么帮助。”
陆观寒暗自攥住了手，“好。”
五十年前下凡的天人，是“她”吗？
杜思筠又道：“小荻，去你房里将乐谱拿过来。”
“哥哥……”杜清荻顿了一下，那可是哥哥最重要的东西，从不轻易示人。
“听话。”他总是这么哄她。
陆观泠觉得，他这种语气就像是阿娘在哄他。
可那个时候，她将手抵在他心口，冰锥一点点穿透他的心脏，声音温柔，“阿泠，听话，只有你可以救病重的兄长。”
年幼的事，陆观泠不想再回忆下去，恍惚间，却听到杜思筠的心跳杂乱，分辨起来，是孤注一掷的决绝，还有对死的恐惧、对生的眷恋。
像是发现新玩具的孩童，他的心里不停冒出许多恶意来。
原来，还是害怕死亡啊。
他的眼神在杜家兄妹之间逡巡，负面的情绪是最好的养料，能够带给他的饿鬼道一场飨宴。
杜清荻点头，脸上有几分依依不舍，“好。”便要掀开帘子，往走廊而去。
萧妙音忽然朝着陆观泠道：“陆师妹，过来，我们一起收拾。”
杜清荻步子顿了顿，惊讶回头：“妙音姑娘，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动手？”
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杜清荻对她有了很大的好感，语气也温和了不少。
“没事的。我们这几天还要住在杜公子家里，帮点小忙应该的。”萧妙音已经拿起了笤帚，伸手去拽陆观泠的袖子，还没等他反应，她的指尖搭在他衣袖，姿态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