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逃避没有逃过陆观泠的眼睛。
“陆师妹。你先在外面等我吧，我马上就好。”
像是怕他反悔，她的手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好不好？”
她总是这般胜券在握，用无形的绳索将他这头疯犬制衡。
陆观泠喉咙一阵发紧：“好。”
待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萧妙音长吁了一口气，来到镜前梳妆。
她的视力还没恢复，视线模模糊糊的，望着镜子里的人，恍惚像是另一个人。
以往很多东西，萧妙音都不愿深思，可是，此时此刻，萧妙音却忽然想起，自己在陆府的时候，心口曾经被断厄穿透过，然后，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才醒来。
她顿时觉得手脚一阵冰冷：断厄的威力不容置疑，按理来说，她应该活不了了。
为什么？她醒了过来。
醒来的时候，她感觉到唇瓣被另一张柔软冰冷的唇亲吻了。
那时候，小毒物，为什么亲她？
“因为他爱上你了……”梦境里，系统的声音没有半分情绪。
她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螺钿犀角梳，尖锐的螺钿不慎划破了手掌的肌肤，一道纤细的血液小蛇般沿着手掌钻入她的衣袖。
她怔怔看着，满心诧异，奇怪，她怎么不痛？
门忽然被推开，手中的梳子被陆观泠瞬间夺走，他的语气有些狠厉：“师姐，你又受伤了。”
萧妙音好像伤的不是自己，愣愣的：“我……”
可看着“少女”同样受伤的手掌，萧妙音心里像是被明亮的闪电照亮。
她忽然仰着脸，澄澈的琥珀眸将他彻彻底底收容，她问：“陆师妹，我手受伤了不方便，你可以帮我梳头吗？”
一瞬间，像是交错了无数的空间的光阴，萧妙音脑中忽然出现另一个少年的声音，撒娇般问她：“阿姐，帮我梳头好吗？”
第88章 不识卿面
寿阳殿外, 满庭的春树杂花。一些宫女太监守在殿外，安安静静地侍弄花草、洒扫厢庑。玉阶旁，桃花初绽, 春光薄之。
殿内, 太后在召见捉妖师。
青年长身玉立，不卑不亢：“草民拜见太后娘娘。”
门外隐约传来柳莺轻啼声。
孙静之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寿阳宫这么热闹过了, 她的目光淡淡扫过陆观寒, 静静穿过回廊, 看着并肩而来的“少女”。
她看到，其中一位紫裙少女梳着飞仙髻、眼纱遮面，身姿轻灵而纤细。
孙静之栗色的瞳不由得轻轻震动了一下。
这个少女……那是不是说明和她在一起的是……
她心口难得狂跳起来, 忍不住又望向了她身边的白发“少女”。
一瞬间，像是穿过了无数个梦魇, 再惊醒已是恍若隔世、沧海桑田, 她的视线定在他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眸中。
这双眼睛，她永生难忘。
陛下……
她不由得想起, 那个名叫元赪玉的少年，曾经对自己说：“孙小姐，孤可以给你皇后之位，但孤永远给不了你爱。”
而她强忍着眼泪, 抚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殿下, 你是觉得我脏了吗？”
少年有一双桀骜不驯的眼, 视线落在她身上如同锋利的剑。
可他的语气却很温柔, 那是对所爱之人的语气，哪怕只是提起她的名字, 心里都要柔肠百转。
“和你无关，只是孤早就心有所属。”
同样骄傲的世家女, 总以为年少的心有所属都是慕少艾，一等一的容貌让她有自信不输给任何人，她擦去眼泪：“殿下钟情之人是谁？”
少年的眼忽然一瞬间沉默死寂，他长睫半垂，说出的话像是用尖刀剖析自己，带着几分鲜血淋漓的痛快：“知道又如何？孤心里很清楚，孤从来不配。”
孙静之满眼愣怔，她怎么也想不到，那比春光还要夺目的少年，也会说出自己不配的话来，瞬间卑微到尘埃里。
直到，她亲眼见过他自焚于停烛楼，她才知道，陛下的爱是那般惊世骇俗。
“拜见太后娘娘。”直到两道声音在殿内响起，孙静之才回过神来：“免礼吧。”
陆观泠看着这个鬓角生霜、却依旧容貌清丽的女人，他毫无意外地从她身上闻到了一种属于饿鬼道的味道。
和他掌控饿鬼道不同，那个饿鬼道是寄生在女人体内，好似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
孙静之藏在华丽指套里的手指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想必陛下已经忘了她，干干净净。
这样也好，她如今已经老去，他若是记得，反而更残忍，会将她的骄傲击败得溃不成军。
她的视线径自越过陆观泠，来到了萧妙音身上：“这位就是如意阁的萧姑娘吧。哀家经常听叶阁主说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