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阿娘还想作恶的话,我阻止不了,那阿娘每伤害一个人,我便给自己一刀,直到我死去。”
说到这,他忽然笑了起来,表情虚弱,“只不过,阿娘毕竟是阿娘,你应该舍不得我死去吧,我知道阿娘是天人,就算我死了,也能够复活我,只不过,阿娘却阻止不了我自残。”
雪罗刹眼神越来越冷,“阿寒,你在威胁我?”
陆观寒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不是,我只希望阿娘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
雪罗刹又笑了起来,指尖拨了拨耳边的白发,“阿寒,你和阿娘真是一点都不像,你的善良愚昧又懦弱。你凭什么认为阿娘杀人就是在作恶呢,佛经上不是常提到轮回的概念吗?并且称之一切苦难皆修行。”
“所以,那些被阿娘杀死的人,被阿娘赐予痛苦的人,不正好是解脱了?待他们以后轮回转世,便如同获得了新生,这一世的苦厄困顿烟消云散,或许还能够换来来世的锦衣玉食,这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吗?”
陆观寒心里更觉得荒唐,“阿娘凭什么觉得自己是在将他们从苦海中解救?这陆家上下,每一个人,被你困在这里,变得毫无生机,这算是恩赐吗?陆夫人明明家庭美满,阿娘不但毁了陆家,还对她赶尽杀绝,连她死亡后你都不肯放过她,还将她变成了妖怪。王家七十几口人,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被阿娘杀死,还有阿泠,他又做错了什么?”
雪罗刹冷笑起来,声音如同浸了寒冰,然而眼里的光芒却让人心惊,如同幽夜里燃烧的烛火,“阿寒,人都是很脆弱的,生老病死,随便就会被夺去性命,况且既然死亡是最终的归宿,早一点或是晚一点又有什么差别?死在阿娘手上又何妨?”
她淡淡扫了一眼院子里被冻住的人,继续笑道:“你看看陆家这些人,就算阿娘不冻着他们,杀死他们,他们也迟早老去、死去,被阿娘封存,那便永远维持着鲜妍面貌,不必欢欣,也不会痛苦。”
她眼里忽然恨极了,“至于应霏雪,她得到了不属于她的东西,本就该死。你和阿泠两个人假扮她子女一事,迟早会败露,她本就因为失去儿女精神恍惚,若是让她明白真相,她只会更痛苦,与其令她痛不欲生,不如阿娘先让她解脱,不是很好吗?”
她又笑了起来,“况且,我把她复活,是因为感觉到她死去的时候,心里还残留着泛滥的母爱,这才让她变成慈乌姑,让她尽情去爱所有的孩子啊。”
她像是一条美艳的毒蛇,姿态妖娆,然而杀人于无形,“王家那些人,阿娘扮作王夫人的时候,发觉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有痛苦,或是因为贫,或是因为病,或是麻木不仁,被奴役到没了一丝人情味,同傀儡没什么两样,活着与死去都没了差别,既然没了差别,那阿娘哪里不是让他们解脱呢。”
说到后面,她眼里又骤然涌现刻骨的恨意,“至于阿泠,阿娘只是让他为自己赎罪而已,他本就罪该万死,他的存在便是一切罪孽的开端。”
她声音越发愉快,“观寒,阿娘其实做得很对,是不是?”
陆观寒却像是看到恐怖的毒蛇,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喃喃般道:“阿娘,你这个样子真像一个怪物。”
雪罗刹又笑了起来,“怪物吗?或许吧。只不过,阿寒,你知道吗,阿泠是和阿娘一样的怪物呢。”
她幽幽望着他,“上次,他身上的饿鬼道吞吃了不少情绪,扩大了不少,你说,若是有一天,他的饿鬼道大到他自己都不能掌控,你会像杀阿娘那样杀了他吗?就如同今日这样。”
她伸手爱怜地抚摸着剑刃上的鲜血,像是很心疼他一般,接着,她又吃吃笑了起来,重复了一遍,“阿寒,你会杀了阿泠吗?”
他对她的靠近避若蛇蝎,目光颤抖,“我不会,阿泠不会沦落到那个地步的。”
可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不受控制,可怕又清醒地告诉他,阿泠早就坏掉了。他已经在阿娘的影响下,变成了一个怪物。
像是为了给自己定心,他下意识捏紧了手,任由血珠一串串滚落,“我不会让他沦落到那个地步。”
雪罗刹看见他眼中的挣扎,眼神忽然柔和下来,放轻了声音:“即便阿泠是个罪人?”
她玉白的手落在黑纱处,做出一个揭面纱的动作来,继续道:“即便是他把阿娘变成了怪物,你也要护着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