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慕白小心地低头看向她,这才发现她已经重新睡了过去。
她的头埋得很低,一只手挡在她的脸和他的胸膛之间,另一只手轻搭在她的耳朵上。
他觉得这样睡起来,应该不怎么舒服,所以就拿开了她搭在耳畔的手。
她的小耳朵被压得有些红。
他伸出手帮她揉了揉。
揉着揉着忽然发现了,阿瓷将手搭在这里的真实用意。
大概是为了遮掩从脸颊蔓延到颈部的伤疤。
宛若坚冰一般的心,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掉在地上碎了满地冰碴。
许慕白轻抚着那些被她在意的痕迹。
心中只觉得怜惜。
禁锢住鲜活灵魂的不是容貌。
是他人残忍探究的目光、恶意满满的话语、不同常人的差别对待,以及被任意伤害后,溃烂伤口滋生出的卑怯。
羽轻瓷原本没有睡觉的意愿的。
起初只是觉得待在他怀里很尴尬,准备装睡敷衍过去。
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
以前很喜欢昏暗的房间,现在却没有那么喜欢了。
可能是在黑暗中待了太久的缘故。
她将窗帘轻缓地拉合,然后打开了房间的灯。
之前被她扔掉的小兔子,安静地趴在白色的柜子上。
现在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许慕白去哪里了。
在准备触碰那只小兔子的时候,她谨慎地环顾了一下房间的四周。
在确定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后,才小心地摸了摸那只小兔子玩偶。
然后将它捧到自己的手心里,小声地说道:“对不起。不该,对你发脾气。”
她很害怕语言暴力,所以从来不发脾气。
对人和对物都没有。
刚醒来的时候,是她没控制好情绪。
发完没多久,就觉得很愧疚。
下午睡觉的时候,她还梦到了一只会讲话的小兔子。
小兔子问她:“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她忘记在梦里有没有回答,只记得小兔子哭了。
羽轻瓷把小兔子捧起来,在它的小脑袋上亲了一下。
刚亲完就被开门的声音吓了一跳。
其实她也没什么好心虚的,只是不想被许慕白看到她亲小兔子。
她尴尬地把小兔子放回到柜子上。
在他要过来对她讲话的时候,她率先开口说道:“我,我去洗澡。”
说完就从房间溜了出去。
许慕白望着柜子上的小兔子出神。
他不知道她是在亲小兔子,还是想沈如霜了。
可能是她太听妈妈的话,他总觉得有一天她会再次被沈如霜带离他身边。
出于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心理,在吃晚饭的时候,他不合时宜地提起了沈如霜最喜欢的女儿沈露。
“你姐姐的手断了。”
在他口中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像一块大石头一样砸在了她的心上。
其实她知道姐姐对她没有感情,她也早已经不再奢望,从她那里得到爱了。
只是很担心,姐姐受伤的事情,和许慕白有关系。
以至于她不敢问他,具体的情况。
所以才会有种心里很堵的感觉。
不等她问,他主动地说道:“听说,是她去找顾微渐的时候,被他用工具一根一根敲断的。”
她以为姐姐是和当初的她一样,手腕脱臼。
没有想过会这样严重。
“姐姐,为什么会去找顾微渐?”
“不太清楚。不过,顾微渐那个人,你还不知道么?他伤害别人,是没有理由的。”
她低着头,手中的筷子轻戳着饭粒,有些担心地说道:“姐姐受伤,妈妈一定会心疼的。”
许慕白对她半劝半暗示道:“听说,沈姨知道后,找了最好的医疗团队来为她治疗,应该会没事的。”
羽轻瓷说不出话,只是在低着头的基础上,很缓慢地点头。
他大概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也在等她问他。
不过,也有可能,她不会问他。
在她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时间里,他没有一刻放松过。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着。
碗中的饭变由烫变温,不再像之前那样氤氲着热气。
她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很小声地对他问道:“妈妈,是不是还,不,不知道,我的情况?”
没有发现遗体,无法确定她的死亡。
遗嘱应该也就没办法到妈妈手中。
所以,一直到现在,妈妈可能都不知道她经历的事情。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当初在国外准备安乐死的时候,妈妈就是很流利地签完了所有的字。
对她没有丝毫挽留。
她知道,她对妈妈来讲不是很重要。
作为一个累赘,一个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