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八月,天气愈发炎热。
今岁多雨,往往夜里下一场,白日就跟蒸馒头似的,热的人不想动弹。
苏弗在芙蓉馆,穿了件薄薄的襦裙,外面罩半臂,雪肤受热后总出汗,不多会儿就得另换一套。
南哥刚会翻身,胖嘟嘟的更是不耐热,昨日过去瞧他,嫂嫂萧氏正在给他扑痱子粉,饶是如此,他腋窝颈下仍旧起了一团小疙瘩。
四娘说,今岁凌阴存的冰用完后,采买的管事发现,铺子里供应不及,以往每年都会成车的拉回,可最近去的早也拉不到,晚也拉不到。
分往各院的便都紧巴着来,夫人主院不能少,他们年轻的稍微能抗,便只在晌午时搁上一盆冰,用完便也算了。
苏弗缝好小衣,便去了碧玺居。
燕思雨也在那儿,不停拿帕子扇,她比苏弗更惧热,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上来似的,脸颊红扑扑的。
“真好看。”她接过去小衣,给南哥儿比划了下。
南哥的小手揪住带子,咯咯地笑起来。
“还是南哥儿好,浑身上下挂一件肚兜便行,我们可遭罪了,偏这暑热没完没了,眼看就要进九月,那日头挂在天上,像是烤火。”
燕思雨抱怨,又伸手戳南哥儿的腮帮子。
“叫姑姑。”
“南哥儿哪里会叫,只心里知道你是姑姑,等说话那日没准头一个便叫你。”萧氏拂动团扇,也是热的不行。
“铺子里没说为何缺冰吗?”苏弗很是奇怪。
萧氏看了眼,招手让四娘坐近些。
“战事闹得。”
燕思雨倒吸了口气:“西南战事,关北边什么干系。”
北边可是父亲的幽州大军。
“前几日我母亲写信过来,才知道我旁支的一个伯伯去了沧州,眼下操/练兵马,围了几条回京的路。”
这消息来的突兀。
燕思雨反应了半晌:“他在沧州,那不是跟爹爹挨着?嫂嫂,他要跟爹爹打仗?”
萧氏蹙眉:“谁知道,横竖不是好心思。”
苏弗从他们嘴中得知,眼下天下并不太平,先前她以为只有西南起乱,没想到北边也有动静了,如此看来,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当今陛下的皇位坐的很不牢固。
她蹙眉,禁不住问道:“会打起来吗?”
三人面面相觑,听见外面说话声,却是燕珏从马场回来。
“大热天的去跑马,也不怕热死。”燕思雨看他汗流浃背,连衣裳都没换,不由扇了扇鼻子,嫌恶地推他往外。
燕珏身形壮硕,哪里是她能推动的,提起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爽朗笑道:“韩十一家新来的厨子,做的樱桃冰酪浆,我尝着还不错,特意捎回来给你们。
四娘就是个没良心的,我是你亲哥。”
他的肌肉从湿透的衣裳里透出来,散着热气一般,大马金刀跨步坐下,眼睛明目张胆朝苏弗看去。
苏弗别开眼,方才的笑意全无,只是冷冰冰地坐在那儿,一声不吭。
“味道当真不错,五妹妹你尝尝。”燕思雨抿了口,朝苏弗扬了扬下巴,递过去调羹。
苏弗还没接,燕珏便起身替她放到碗里,抬起眼皮直直看向她,说道:“为了让你..你们吃口冰酪浆,我可是快马赶回来的。”
苏弗不想搭理他,又怕嫂嫂和四娘看笑话,只得硬着头皮从他手里拿过调羹,默不作声的吃起来。
冰冰凉凉,又有牛乳的香气,樱桃的鲜嫩,入口即化。
瞬间令炎热的空气变得舒爽起来,她吃的不自在,因为那人一直盯着她。
“好吃吗?”
燕珏托着腮,仿佛萧氏和四娘不在,看苏弗停下,不由坐直了身体,问道:“不合胃口?”
苏弗尴尬的看向嫂嫂和四娘,“我不想吃了。”
燕珏蹙眉:“你们小姑娘不都爱吃吗?”
萧氏哪里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只是不想说破罢了,为了苏弗,燕珏已然挨了母亲不少打,可每次都不肯低头不肯认错,那便是动了真格,是有几分真心对阿弗的。
萧氏嫁过来数年,是知道燕珏脾气的,他平素虽说胡闹,可也知道底线,他和韩丘瑾还有卢恩三人常去红香阁,却从没在那儿过过夜。
瞧着浑无正形,可一旦认真起来,比谁都专情。
便说他对苏弗,大半年过去,还是穷追猛打,热情丝毫未减。
苏弗烦极了他,偏当着嫂嫂和四娘的面,不好说狠话,只得淡声回应:“我不舒服,不好多吃。”
燕珏却不依不饶,追问:“哪不舒服。”
说罢,伸手便去试她额头。
苏弗的脸一下红起来,根本不敢看嫂嫂和四娘。
到底是萧氏帮忙解围,咳了声说道:“五郎,我们还在呢,懂点规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