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着痕迹隔开两人,又将后背挺直。
燕珏烦她,坐了会儿便起身离开。
燕煦回京,先去宫里述职,晚上用了膳才骑马折返侯府。
碧玺居灯火通明,李氏和燕珏便都等在外头,待燕煦与萧氏和孩子见完,从外合上门出来,三人才挪到隔壁暖阁。
“可定了离京日期?”
边关风吹日晒,燕煦的脸黢黑紧实,双手往膝上一搭,点头:“席间御史台的那几个官员都在,郑家韩家连番劝酒,我便佯装醉了,借着酒意答应下来。
下月初五,从禁军添两万名士兵到我的随行军队里,启程奔赴西南。”
“大哥怎么想的?”燕珏给他倒了盏酒,目光警惕地看向门外。
燕煦叩着案面,低声说道:“此战不能输。”
“冯坤盘踞西南多年,凭着几万兵马,根本无法铲除殆尽。陛下其实也没指望此战能赢,他调我过去,无非是想分父亲兵力,顺道削冯坤势力。
既然此战赢不了,结果便是输,如若输了,韩家郑家联合御史台上奏参我,迫于压力,父亲势必受到牵连,陛下的目的达到,于他没有任何损失。”
燕珏应声,点头:“我与大哥想到一处去了,赢不了的仗,那便采用迂回战术,大哥往京内传奏报时,不妨拖拖陛下,打仗是要消耗财力物力人力的,你撑得下去,国库撑得住吗?
军需吃紧,不待你开口,陛下便会沉不住气,调你回京。”
燕煦抬眼,朝李氏笑道:“五郎有长进,看事跟父亲一样毒辣,这主意不错,他既不仁,也别怪咱们侯府不义。”
聊到深夜,燕煦难免提醒:“你们留在京中,虽说有所防备,但府内府外还需时刻严查,暗渠需得保证畅通,届时你们才好全身而退。”
燕珏嗯了声,道:“此事我一直盯着,都是信得过的老人,每月会借着清除淤泥的由头,查看密道是否有恙。”
燕煦站起身来,用力拍了拍燕珏的肩膀:“我和父亲不在,你是家中唯一的男子,定要撑住,撑好!”
“我会的。”
“四娘跟我说了几句闲话,我不当真,但总要多问一嘴。”
燕珏后背发凉,瞟了眼李氏,见她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便知燕煦要问什么。
“在外面做做样子,回到府里也该收敛起来,苏娘子是待嫁之身,你不要唐突了人家。”
燕珏想了想,索性与燕煦摊牌:“大哥,实话告诉你,我想娶她。”
燕煦却是没想到,愣了瞬笑:“你自己该知道轻重,就算你想娶她,也得等离开京城。”
“我知道。”
“可人家苏娘子等不了你,她有未婚夫婿,没多久便要成婚。”
“他俩当中夹着安平,成不了,迟早散。”
燕煦听出门道:“好端端的,安平怎么会掺和进来。”
燕珏哼了声,燕煦明了:“你小心作茧自缚。”
“她肯定是你弟妹。”
...
初五当日,燕煦辞别侯府,率三万兵马浩浩荡荡出了城门。
宫城之上,当今目眺远方,意味深长。
睿王站在身后,开口问道:“褚九郎虽然留下了,但他的叔伯劝不动他,婚事还是没法作罢啊,都怪臣弟窝囊,把安平惯坏了,她这两日又开始水米不进,她娘急的睡不着觉,哎。”
当今不动声色,见睿王像模像样地擦泪,不禁叹气:“安平也是朕看着长大的,她的事朕也惦记着,回去告诉她,褚嘉平会娶她的。”
“臣弟谢陛下成全。”睿王作揖,随后又道,“若安平跟褚九郎成婚,自当叫他们夫妻二人再拜陛下。”
六月末,晨起还是晴朗天气,晌午用过饭便遮了厚厚一层云彩,浓烈的乌青往下压来,整个芙蓉馆仿佛被墨燃成流动的水色。
苏弗倚着楹窗,伸手去接凉爽的风。
她穿的单薄,也不觉冷,桌上摆着一幅梅花图,看起来跟消寒图很像,花瓣点缀着颜色,留着一半不曾涂抹的。
是她用来标记婚期的画,还有四十枚花瓣,等画到最后一枚,她便能嫁给褚嘉平。
可他许久没来侯府,苏弗便觉得惶惶不安,自打上回说起离京,到今日她都没有见到褚嘉平。
她回头,坐在案前又添了一笔朱红。
还有三十九日。
燕思雨过来时,天正下着雨,她把伞收起放在檐下,却没有急着进来。
“四姐姐,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隔着窗,苏弗往外看,燕思雨深吸一口气,点头。
“你进来吧,别站在外面受凉。”
“五妹妹,我...我说完,你别哭。”
苏弗心里咯噔一声,袖中的手不由攥紧,然面上还是强装镇定:“是褚九郎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