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奴家服侍你歇息吧。”
两人一左一右便要为燕珏宽衣,脚腕上的铃铛随着行走发出叮铃铃的响动。
燕珏冷了脸,在她们即将靠近的前刹,斥道:“滚出去。”
舞姬不敢动。
燕珏便要拔剑。
两人吓得面如土灰,扑通跪了下去。
萧如意赶来时,便亲眼见证了这荒唐可笑的一幕。
她心里忽然就有些落定,巨石砸下来似的。
燕珏无可救药了。
“五郎,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我。”
舞姬战战兢兢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
萧如意决计破釜沉舟。
燕珏瞟过去:“你我成婚,便是一场交易,从起初你便应该明白。”
萧如意笑:“我可没认。”
她上前,伸手想要触碰燕珏,却被他轻易避开。
“你我做了一年多的夫妻,你连我的手都没拉过,五郎,你心太狠了。”
“该给的,我全都给了,无所谓狠不狠心。”
燕珏无视她的有意示弱,径直开口,“你也让你父兄放心,燕家不会翻脸不认人,不会动萧家的权。
你知道这太平来的不易,也知在此紧要关头,咱们两家不能再乱,所以我们和离。
徐州以南仍旧归你们萧家。”
“出来前,你便已经跟陛下打定了主意,对吗?”
燕珏没有否认。
“我萧如意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但燕五郎,你太狠心,我不想成全你。”
萧如意难忍愠怒,窝火了许久的憋屈在此时达到了顶峰,她本不想像个泼妇一样求自己的夫郎看自己一眼,在她看来,那是何等屈辱卑微的做法。
是那些最无用的小娘子才会做的举动。
她想要的人,要的东西,只要足够强,就一定能得到。
她以为,燕珏也是一样。
强者惜强者,他该臣服于自己的。
不是吗?
她笑起来,眼中尽是嫉妒后余留的恨意,不甘。
“我不答应,不同意,我不和离,这辈子你都别想娶你喜欢的人。”
她转身要走,燕珏疾步走到她身前,挡住了去路。
一字一句,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萧远和萧楠,此刻正在燕家军中做客,不只是现在,明日,后日,以后的每一日,他们都将留在徐州以北。”
赤/裸/裸的要挟。
萧如意扬手扇去,燕珏没有躲开,硬生生捱了一掌。
俊朗的面容立时浮起五个指印子。
“闹完了?这是和离书,签了吧。”
从他手中丢过一张纸,已然盖了官凭。
只差她萧如意的签名而已。
事到如今,她还能挣扎什么。
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她签了字,恶狠狠地笑道:“我诅咒你,这辈子都得不到你真心所爱。”
船靠了岸,燕珏站在甲板上。
黑漆漆的光影里,偶尔浮动着橘黄色的光。
次年冬
燕珏受封齐王,开府建牙,卢恩也去恭贺。
两人把酒言欢时,提到了韩丘瑾。
卢恩感慨:“韩十一变了,听闻在金陵滴酒不沾了,也不去逛青楼,不去喝花酒,整日忙公务,理正事。
你说怪不怪?”
燕珏翻起眼皮:“他身边有个妾室,想来是她的缘故。”
“妾室?”卢恩睁大了眼睛,“没听他说呢?”
“他应当是动了真格,想娶那妾室。约莫门不当户不对,连家里都瞒着。”
燕珏看着屋檐上的积雪,听卢恩在那不断地感慨。
脑子里却浮出那个人来,她总喜欢避着自己,被发现,也倔的跟什么似的,便是叫一声“五哥”,都像拿刀抵着脖子一般。
可他就是喜欢。
喜欢她恼他的时候,喜欢她生气转身就走的时候,喜欢她明明讨厌自己,又装作客气乖顺的时候。
他想他有点魔怔了。
饮了口酒,听卢恩絮絮叨叨,说着明岁要去趟金陵,亲眼见见那个妾室。
燕珏敷衍地嗯了声,脑中昏昏沉沉。
金陵城的除夕夜,苏弗是和韩丘瑾一同过的。
韩家迁离金陵后,韩丘瑾仿佛一夜长大,再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风流公子哥。
他勤勉自持,乐善好施。
年关前,苏弗去市集,回来的途中夜色浓黑,听到啼哭声,她下车寻觅,在桥下发现了个襁褓中的女婴。
刚出生没几天的样子,小脸冰凉,哭的快没甚力气了。
抱上车后,才见里头塞了纸。
她打开,上面写的很潦草,大概便是家中乞求男孩,但一连生了五个姑娘,实在不想养了,这才抛下。
也幸亏女婴命大,若是苏弗没有走这条路,若是再迟几个时辰,这样冷的天,她大约活不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