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还想劝他:“可瑛长老嘱托……”嘱托要紧随在您左右, 不能离开半步。
“我说不必, 你听不懂吗?还是说, 你觉得我会死在区区药王谷的外谷?”乌咫斜眼看他, 眼中有不怒自威的杀气, “把药草送进内谷, 按照安排发下去, 我待会会去内谷找你。”
“是。”弟子不敢再反驳他, 只能让灵舟停靠, 任由乌咫一人下了船。
常住在药王谷内的人里头, 外谷的人比内谷的人走得更多。那里大部分是些没有灵根的普通人,他们半数被幻鲛感染,另外半数知晓情况有异,更不会在药王谷手下做事。
乌咫沿着山路向内,果然看见房屋在雨幕中灰蒙一片,一路上杂草无人清除,在雨水浇灌下长势比花草反而更好一些。
如今小小的药王谷外谷尚且如此,等到幻鲛草散布凡界,怕是凡界只会比现在更萧条。
他闭上眼,借着雨势发动灵目,探查附近一带的情况。
然而灵目刚发动,就发现一个人影向他狂奔而来。
那是一个小兽一样的男孩。破旧的衣裳上沾着泥巴,不知道在雨里站了多久,头发凌乱,一绺一绺地贴在头上。
他手中持着一把成色平平的剑,就连这把普通的剑对他来说也太重太长,拿在他手中半分剑势也看不出来。
就是这样一个小子,竟想要偷袭。
孱弱,狼狈,且没有自知之明。
乌咫在原处动都没有动,只抬起手,男孩手中的剑就落了地。见偷袭不成,男孩不但没有放弃,反而张开嘴,咬住乌咫的手。
乌咫捏起那男孩的脸,把他的脸举到自己面前:“我的血里有毒,你若再向下咬,哪怕我不对你动手,你也会死。”
虎子眼神一黯,挣扎的动作停滞了短短一瞬。乌咫钳住他的脸,不让虎子继续落口。
虎子吃着痛,眼中绝望的怒意更盛,很快淌出了泪,牙关打着颤:“那又怎么样……爹爹,阿娘,外谷的哥哥姐姐……就连遥小姐都,就连她都……”
乌咫一怔,手不自觉地一松。
“他们就是被你们这些人害成现在这样,以后还会有更多人跟他们一样……我死了又如何?!哪怕我这条命能换你难受几天,那就不亏!”
虎子抽出腰间匕首向乌咫扎去。
乌咫稍稍偏头,那匕首只划破他的耳朵,带出一条细长浅淡的伤口。
他手中用力,把虎子甩了出去。
虎子在泥地中打了几个圈,抱着被撞痛的手臂蜷在泥巴里。那把匕首随他一起被扔了出来,横在离他几步远的草丛中。
他还想爬过去捡匕首,乌咫却快他一步,踩住他的手,袖中迸出数条血雾绞,将虎子捆敷在地。
虎子动弹不得,乌咫脸色已经如平时一样冷,淡淡打量着虎子。
旋即弯下腰,扯下虎子腰间的玉佩。
那是一对作貔貅形制的玉佩,两只玉佩各自团成半圆,拼凑在一起时,是一个完整圆形。
他见这对貔貅佩的其中一块。
在“母种”还是“三十六号”时,那块貔貅佩曾挂在他的腰上,后来不见时,他只当是掉在不知何处,或是被哪个弟子拿走。
原来有人把那块貔貅佩从地底带了出来,送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还能有谁。
乌咫回忆起近些日子与甲级药田的弟子们往来越发密切,直至意图被发现的那个人。
那个蠢到亲自去甲级药田探查的人。
在玄淼门活了二十年,却跟眼前这个半大孩子同样孱弱、狼狈,没有自知之明。
面前这尊杀神的脸色越发凝重。在虎子觉得自己肯定没有活路可走时,却看见血雾绞忽然收回乌咫袖中。
虎子泥污下的脸色发白,想跑,又想起自己来此处是为了什么,挣扎着想摸匕首,一个踉跄又滑倒在泥地里。
此时,那对貔貅佩连同一个精美的缎面布袋扔到虎子面前。
那布袋显然价值不菲,却在一地泥泞里溅出水,染了污渍,主人也并不心疼。
“带着这个滚回去。外谷已经空了,我今日来外谷,谁也没有见着。”
虎子还未来得及问出什么,眼前人就在雨幕中消失不见。
一罐药瓶从布袋开口里滚出来,他咽了咽唾沫,捡起那罐药放在鼻下嗅闻。
“是药没错……”
**
云州越发安静了,这是乌遥在第五天发现的事。
这处院落虽然僻静,周围却也不算没有人居住。最初还能听见附近小孩的喧闹声和鸟鸣狗吠,卖花娘会沿街吆喝,不时有小贩推着车板沿街行走。
但如今即便是静下心来听,这些动静也不见了。
乌遥的伤口愈合得七七八八,已经能够如常使用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