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那的地坼天崩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洪水在缠斗中无奈褪去,燃烧的星辰从九天上坠毁,每一颗星辰都是一场难以寂灭的大火,所有生灵在火焰和颠簸中奔跑逃亡,惨叫声不绝于耳。
雷鸣电闪中,仿佛能听到隐隐的笑声,得意地迎接火的世界。
“但石头低估了演化的力量,他被重新悬在天际不得下世,与此同时草灵想要依葫芦画瓢也将神识剥离,但被石灵——就是辛——发觉了,它滚动的石头压过来,把草灵隔绝,与此同时,那一块土地被星辰砸开,飘向大海,成为汪洋大海里无所依靠的一块孤岛,也就是……”树灵说。
荆苔喃喃自语:“……眠仙洲的前身。”
“那一场天地浩劫,凡人难以记得,但妖族不会忘记。”树灵道,“用传说的形式记下来了,妖族将火视为本源,视为始神。”
荆苔道:“之后辛点燃的大火里为什么会凝出我的神识?”
神灵笑起来:“因为草灵剥离的神识在眠仙洲久候,终于等到一尾路过的大鱼愿意载他去往大陆,那大鱼在大海里又生又死,草灵登岸时,那大鱼死去,分裂出三个分身,分别是骨头、阴影和灵魂。草灵铸造起阴阳炉,将火种封禁,等待它自行熄灭,生灵无尽的哀怨会让天地再度覆灭,一切又会回到鸿蒙初始的那一刻,所以草灵栽下了一枚种子,也就是我,草灵赋予我记录一切、收纳一切的神通,但也因此陷入沉睡,但留下了草灵的一抹影子看管因果宝珠。
“在草灵沉睡的时候,妖族的供奉仍源源不断地流向阴阳炉,其中有一枚孔雀蛋被火种烧破壳,意外吞下了我的一粒果实。”
“我?”甘蕲指指自己。
荆苔道:“你有意识的供奉才让我凝出了神识”
“从始至终,珠树一共就长出了三枚果实、三枚珊瑚玉。”树灵喟叹道,“三枚都在这里了。”
第192章 尾声(四)
在万年寒冰之下,冥冥的暗光悄无声息地游来荡去,因果的浓炽香气满溢如月,灵息如波,温柔而缱绻,咬尾的鱼还在不知疲倦地循环游动。
那其中,大地火烧,送灵的远古歌谣在热风中悠扬细长,巫祝——第一批修士——只身行走在燃烧的三界上,手持的银铃清脆,总在子午之刻响起。
蒙那山就在离矩海最近的地方,山顶的大火也烧得最炽热,无论白日或是夜半,都亮得堪比烈日,远远看——不知天高地厚地说——像一头长了火红皮毛的沉睡野兽。
大鱼送草灵上岸,随即溶解在咕咚咕咚冒泡的海水中。
蒙那山一半的影子都盖在它身上,它不会说话,只是用一双黑黝黝、宝石似的眼睛望着草灵,那样纯粹而温顺地望着草灵,想要把草灵记在灵魂里。
草灵也望着它,望着炽热的大火和本该冰凉的水,望着跟着大鱼一同渡他而来的银色小鱼群。
草灵还没学会说话,日光干燥滚烫,大鱼一半的身躯已然露出森森白骨。
上岸后的草灵依然只是一抹神识,半透明的,挣扎的人兽都看不见它,唯有半成焦炭的草植,半死不活地抬抬头,死了的也企图动弹,瞻仰它的身姿。
草灵嘴唇哆嗦,似乎想说什么话,但只吐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像远方的银铃声一样流散在风里。
它安静地呆了很久,不知所措,半晌才低身,拾起裂开地壳上的一支枯枝,握在手里,虚虚地甩了一下。
这一甩如同一道神谕。
天地间猛然静谧,大火僵硬一息,水波在半空中凝滞,风也停下脚步回望,野兽和巫祝都抬起头,蓂蓂之中望向草灵的方向。
太阳正好走到天穹中央,准备滑下去了,午时的银铃声响彻云霄,草灵似有所感,举着枯枝,枯枝向下一点,它随即旋过身体,在银铃声中跳起舞来。
日光方睨,舞姿停下。
草灵手中干枯的枝条重新变得润泽发光,枝头迸出三朵红色花苞,大海中的大鱼分作三抹分身,鲜红花苞盛开的那一刹那,分身成型。
一尾黑鱼、一尾白鱼、一尾白骨。
草灵被堵在心口莫名惆怅的心绪鼓动,胸腔炽热,它在那一刻觉得自己受到了乾坤造化的授意,它觉得天底下无处不灵,阴阳万象都会按照不急不慢的步履顺利进行下去,天生天化、浑然自成——如果没有被干预的话。
那股情绪终于化作一句箴言,经由它口流向此间万物:“灵台有玉。”
说完,草灵懵懵地眨了眨眼——它还不曾明白修士是什么,不过自此句开始,才有巫祝、妖族于神识设灵台收化凡间灵气,走上修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