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苔震惊,下意识地:“什么?”
“我就在你脚下。”甘蕲确认追杀的鱼群方向,在半空中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你劈了宝珠,我才能进到你的世界。”
荆苔压住喉间要跳出来的尖叫声,明白了:“这也是一条因果,对不对。”
甘蕲的胸膛难以抑制地颤抖着:“嗯。”
甘蕲又道:“你抓紧,接下来可能会比较颠。”
荆苔闻言立刻死死地抓紧了甘蕲的脖子,心惊胆战地在心里吼:刚刚还不颠吗?接下来还要怎么颠啊!!!
但很快,荆苔就知道自己还是小瞧了甘蕲。
随着甘蕲一扇翅膀,荆苔差点就直接被甩走了神智,就觉得自己好像被丢进了小孩子的陀螺里似的左右突击,还得是个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小孩。
老天爷——荆苔本能地在心里惊叫——我要被甩成傻子了!
第191章 尾声(三)
不知道在半空中颠簸了多少个来回,直待甘蕲终于抱着他落地时,荆苔都未能缓过来,仍然晕头转向,不知此生身在何方,头上像是冒出了银河那么多的金星,围着他和甘蕲飞快打转转。
视线也模糊一片,荆苔似乎看到甘蕲的嘴唇动了动,但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闭、闭嘴。”荆苔一阵恶心,捂住脸,“等我缓、缓过来。”
甘蕲便闭了嘴,维持着打横抱着荆苔的姿势耐心地等荆苔恢复过来。
头晕目眩之中,那股熟悉的草木异香却依然钻入了荆苔的骨髓。
好熟悉的味道……在哪里闻到过呢?
答案终于像一尾山间寒潭的小鱼,静静地、空游无所依地、慢慢地游向了他。
珠树的每一枚叶子都有那个人的守护,那个人的历史或许可以追溯到天地初开矇昧,追溯到比“辛”出现之前还要早,追溯到……神战分离阴阳之时。
阁。
在开天辟地、容纳了所有因果和可能的巨树主干间的“阁”,在火世界中唯一一方清净地域的“阁”,抑或是在另一条通往眠仙洲的通道口、又在那里的烈火中化作废墟焦炭的阁。
视线波动颤抖,终于渐渐止息,如同癫狂的疯子终于疲倦地躺下。
荆苔却没有立刻放下捂眼的眼睛。
甘蕲的声音也那样清晰,在他的上方响起:“每一条因果都散发着浓香,所以还有另外的名字,对吧。”
他说出的话像一粒掷进水潭、却没激起任何水花和涟漪的石子。
那抹醇厚的、湿重的草木水香依然环绕在荆苔的鼻端,缭绕不去,仿佛是一个确定的、无声的回答。
甘蕲没有继续等下去,平静道:“经香、是吗?”
在那两个字出口的刹那,荆苔的思绪猛地放空,他忽然想起了荆九秋,不是真的荆九秋,而是“辛”扮演的那个荆九秋。
在眠仙洲之外,辛曾说过:“业露不在,我来带你进眠仙洲。”
这个名叫“业露”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出现的只有经香真人。
经香真人、经香阁、业露、珠树、小叶子。
荆苔看了看甘蕲,甘蕲了然,把他放在地上。
落地后,荆苔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周遭,这幢阁楼与经香阁一模一样,草木的香味也和经香阁没有区别,空旷的空间仿佛被什么僵硬的东西寄生了,天然地觉得有某种憋闷感。
半透明、浅绿色的藤蔓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所有地方,无处不见,那些没有生命的小鱼在枝干中游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
看不见任何活物,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时间的流淌,只有正中上方写着“经香”字样的牌匾,无喜无悲地注视整棵珠树和整个人间。
荆苔后背恶寒,面对人世间的所有因果,他理应感到惧怕、震慑、抑或是崇高,但他却心静如水,没有一丝波动,疑惑之下,荆苔与甘蕲互相看了一眼,甘蕲也如他一般水波不兴。
他们像两只误入仙乡的蝼蚁。
祂就端坐在阁楼的中心,淋着冷涩的光,高高的阶梯,居高临下,沉默不语。
过了可能足够荆苔把他与师尊所有的相处时光全部回忆一遍的时间、可能更长,祂才开口道:“你们想的其实也不大对。”
祂的嗓音在广漠的大殿里悠扬不去,如一只翩飞的蝴蝶。
那声线有点像经香真人,却又有所不同。
至少……经香真人听起来不会这么心如铁石。
“哪里不对?”荆苔问,话说完觉得祂看了自己一眼,他疑惑地看回去,但祂沐浴在光帘里,无法看清楚脸庞,也许神就是这样无法被看清楚的。
“你是火种。”祂说,“你是供奉火种的护身孔雀。”
荆苔道:“我的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