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张开大嘴,朦胧中,荆苔察觉到一丝熟悉的灵息稍纵即逝。
别、别走!
荆苔直觉他错过这一灵息将会悔恨多年,他想也没想地从座上跃起,头也不回地从连窗中跳了下去,甘蕲动得再快居然都没有比荆苔快,只抓到荆苔的影子,他也从荆苔跳下的位置跳了下去。
柳风来心惊胆战,甘蕲如旋风掠过他时的一眼如疯似魔,刹那间仿佛洞穿了他所有的秘密。
转瞬之间,荆苔成为了无数弃舟而去的人们之中唯一直面参光神鱼的人。
神鱼喷出一道水柱,仿佛有点满意。
甘蕲匆匆踩着船舰而来,足下弃船被他澎湃的灰色灵雾狠狠箍起,揉得粉碎,没来得及收拾的茶器、桌椅、货物的箱子都被水流一点点地吞没。
第144章 闭春寒(十)
甘蕲还没说话,便眼眸一斜地揽住荆苔的腰向后退去,站在了另一艘刚被四分五裂的船体遗骸上,冷冷地睨着参光庞大的身躯,并没有半分尊敬在,那只是条鱼而已,而在参光的眼中,甘蕲也不过是他见过的万千修士中的一个,没有什么特别的。
荆苔道:“我看见了一个东西。”
“不论什么东西都不该靠近它。”甘蕲冷声道,“它脏得很。”
荆苔十分不解,甘蕲能和神鱼有什么过节,参光吐出一条硕大的水柱,把几艘船砍得粉碎,甘蕲没有后退,附耳对荆苔说:“等等我。”
“啊——”荆苔话没说完,甘蕲已经召剑飞了出去,那遂初剑上的红鱼脱离剑体,如薄纱似的铺开,那红鱼已然十分庞大,然而同参光比起来仍是不能匹敌,甘蕲的每一剑都被参光简单的一道水柱给扑回来。
怎么这么冲动啊!荆苔在心底骂,拔下灯簪迅捷地掐了一个手诀。
白色的灵光插进红鱼和黑鱼之间,瞬间形成一道厚实的水屏障,把甘蕲给弹了回来,荆苔上前接住甘蕲,道:“你急什么?你也不想想它怎么会突然过来。”
甘蕲恶狠狠地盯着参光,嘴里道:“我管他呢。”
荆苔叹气,把甘蕲拨到自己身后:“您是来找谁?”
参光咕噜咕噜地吐水泡,慢慢地从水面浮起,头部直面着荆苔,荆苔指着自己:“我?”
参光开始动了,它围着荆苔大剌剌地游了一圈,荆苔从它似乎万年不动的神情里看到一丝同情,猝然,它周围的水面往上鼓起,仿佛底下有人在推动,荆苔本能地远眺,接着瞳孔皱缩,大喊:“后退!!”
“什么?!”不知何时开始刮起狂风,把翥宗大殿的连窗再次拆除,柳风来跃上命刀,连手指都在颤抖,毛骨悚然。
视线尽头的翻天巨浪已经超出了语言所能描述的范围。
像一座会移动的硕大山脉连绵不绝,如始神寥寥一笔便可改换天地,水汽先锋军一般扑过来,如螭似蛇,天色立刻阴沉下来,太阳仿佛被剥出,巨浪的阴影逼近,带着死亡的气息。
荆苔的心都凉了,这完全不是人力能够抵御的灾难,他一回头,参光已经再次隐没在水中,只余零星几枚水泡。
龙吟立即响起,黑色龙头从大殿上方探出来,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在场诸人无不被迫封闭听觉,以防自己变成聋子,那条黑螭盘旋在翥宗山头,完全不惧怕地面对着如山的浪头,吐出黑色的灵雾,倏然织成一张网,将翥宗各个山头都捆缚起来。
大殿屋顶内的灵石堆疯狂消耗,爆炸一般,一堆接着一堆的灵石失去灵息、褪去灵光,变成普通的、黯淡的石头——而那原本是可以延续百年的灵石储备。
柳风来骂了一句脏话,这时,三柄刀都飞了出来,分别是柳风来的秋蝉、管岫的秋蝶、柳霜怀的秋竹。
三人紧紧捏着手诀,不敢半分放松,三柄刀附着在黑螭身上,化作它的利牙。
黑螭一身怒吼,把自己的身体从翥宗山头拔除,张牙舞爪地向巨浪腾跃而去,只闻一声能戳破天穹的爆炸声,黑螭把自己牢牢地粘在浪头上,挡住它的行进。
顿时天摇地动,仙山从中裂开,露出一道深堑,水立即如狼似虎地钻入其中,形成汹涌的漩涡。深堑的中央就是翥宗大名鼎鼎的疏庑,水的力量打乱它的阵纹,疏庑在水的面前不堪一击。
站在那周围的弟子忙退开,几个手脚慢些的尖叫都被水声盖住,迅速地不见踪影了。
荆苔和甘蕲都跌入水中,荆苔本能地闭上眼,破损的金丹竭力撑开灵罩但一息都没有撑过去,他暗暗叹气,干脆泄了力气,准备迎接那刺骨的疼痛。
然而疼痛并没有袭来, 反而是唇上一热,周遭也暖洋洋的。
他惊讶地睁开双眸,甘蕲那美得惊人的瞳孔近在咫尺,他一怔,差点忘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