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的灯。”荆苔揣着袖子,不慌不忙道。
徐风檐差点没骂出一句“狗屁”,他嘴角向下一扯:“当我瞎?你那灯不一直好好挂在你头发上?”
朱砂又拉他袖子,徐风檐甩手:“我不问了。”
旋即回身走回古阁,荆苔默默跟上,踩着师兄的影子。夕阳光辉被拉得细长,暖融融的,给影子圈了一层金黄轮廓。荆苔忽然想起,曾经他也是这样跟在师尊的身后,曾经甘蕲也是这样跟在他的身后。
梅初正盘腿运息,周身环绕着洞见境的灵力,还未到巅峰。
几乎在徐风檐和荆苔一行人踏进来的一瞬间,梅初睁开眼,银鹿卧在她膝边,慢慢地舔舐着自己的毛发。
“刚好一起看。”梅初并不多问,摸了摸银鹿的小角。
鹿角里流出来的灵息构成一封信的模样,王灼把昧洞的消息原样抄了一份,看完后,梅初的脸色阴沉似水,徐风檐怒极:“这东西怎么还来一群的?”
“经香师叔当年遇到的是一只,对吧。”梅初转向荆苔。
荆苔琢磨了一会,点头:“是,师尊的确只遇到了一只。”
梅初觑他的神色:“其中有内情?”
“有是有,但不关师尊的事。”荆苔叹口气,搓了搓手,“……那个,我也对付过骨影。”
徐风檐脑子没转过弯来:“我们都看见了啊。”
荆苔吸了一口气,:“……不是这回。”
徐风檐:“……”
他歪头想了一小会,忽然灵光一闪,登时怒火中烧,握拳狠敲手边的桌子,那桌子已经是个半废的物件,哪里经得住洞见修士的一敲,“歘”地碎成一地。
“什么时候?!在哪里?!你又瞒着我们!”徐风檐气得跺脚,呼吸不齐,“当年师兄即位,你明明前一刻还在锦杼关却不知所踪,死活找不到,再被师叔捡回来时连个人形都没有。后来你又不告而别从经香阁离开,又是三十多年没音讯,结果居然在挽水那鬼地方,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们……”
“慎言!”梅初开口制止他。
徐风檐别过头,不说话了。
“对不起。”荆苔也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小声道,“……有些我不能说,有些我也委实不记得了。”
徐风檐重重地哼一声,气得七窍生烟,若是怒火有实,必已经把他自己和荆苔一起烧成灰烬碎末了。梅初也叹息,荆苔在原地愣了好大一会,实在不明白自己是用了什么神通、怎么把师兄师姐变成两只会说话的香炉的。
若徐风檐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能恨不得自我了断——这个不开窍的死孩子!
铁石心肠!
第121章 渡河汉(七)
余晖斜斜散去,天快黑了,徐风檐实在看荆苔看得糟心,语气不善,但听上去反而像是无可奈何多一些:“花姐,你说吧。”
“你是不是觉得……”梅初斟酌了一下,没问当年细节,“它和以前不一样了。”
荆苔赶紧顺坡而下:“是,它以前要比这次要强得多,当年我能打赢……纯属意外。现下我灵力不足、浮休残损,符咒、阵法我毕竟只学得了师尊之道的皮毛,并不能打出多厉害的招,只是凭这副不朽不坏的躯体,还能击退它,我感觉……它更像影子。”
“归洞主说骨影是参光的影子,它又是什么的影子?”梅初蹙眉,“据昧洞的消息,参光目前盘桓于矩海,并未入河。”
荆苔说:“好像是……骨影的影子。”
绯罗听傻了:“这是在干嘛?到底有几层影子啊?这是在叠镜子吗?”
“按你的说法。”梅初顺手把绯罗翻起来的袖子抚平,“那应该是好对付一些,但怎么解它的牙齿,这无论是神识、大堤抑或是修士肉身,可都经不住它的一咬。”
当然,荆苔除外。
银鹿从绯罗和梅初中间挤出来——它竟没有消散。
绯罗歪头打量道:“尊主师伯还有什么嘱托?”
银鹿好像被挤得不太舒服,又是摇头又是晃尾巴,又在原地蹦了几蹦,才咬着梅初的手指,从嘴里吐出一块晶莹的石头。半红半白,金色的咒纹披身——是一块上等晶铂。
梅初道:“去,拿灯来。”
绯罗一时没太懂:“——啊?”
“银箔灯。”徐风檐提醒这个年岁不大的小鬼,“很多年没见了,昧洞居然还捎了这个出来,把那带咒文的晶铂放进银箔灯心,就可在当晚月出东山之刻暂时开通信大阵,至于能持续多久,要看阵主修为。那泊萍……修为不低,想来撑几柱香不打紧。”
古阁里东西不齐全,只有些为天黑准备的蜡烛。
绯罗一边低头翻自己的乾坤袋,一边好奇道:“只要是银箔灯就可以吗?我还以为它就只是一个照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