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听笑了,不再说下去。
但虹回头,对荆苔轻描淡写道:“代攸在里面。”
荆苔五雷轰顶,这时才记起但虹曾叫代攸去处理浔洲的妖毒……所以……
但虹重新缄默,没有人想要与荆苔对话,但虹带来的那一批人都跟木偶似的,僵硬不动,郜听拦他,意思一览无余,叫他不要多做动作。
忽然间一声巨响从浔洲上方炸开,妖毒增长了十倍百倍不是,汹涌入水,那一圈的薤水都被污染了。荆苔再也无法旁观,他一把推开郜听,踩上浮休剑,登上半空,向浔州飞剑而去。
闾濡冷道:“郜听!”
但虹摇头:“罢了,让他去,我们需要一把破局的刀,如此有何不可?”
第58章 隐玉匣(十四)
荆苔的身影缩小成飓风边的一枚黑点,暗色中唯一的光芒来自他脚下的灵剑,泛着无比明亮的灵波,像一盏灯,或说是墨水中唯一的白色光斑,光斑飘来荡去,在黑色之间穿梭,时明时暗。
但虹道:“年轻人。”
闾濡阴阳怪气道:“是年轻,等他有点道行的时候,但府君,你都不知道葬在哪块地方去了。”
“大人。”郜听打圆场道,“慎言。”
天色越发暗淡,微风挟着臊臭的气味,但虹的衣袍猎猎作响,她听到闾濡实在有些恶毒的话却没什么反应,眼眶凹陷,盛着一双乌黑的瞳仁,整张脸的皮肤崩得很紧,薄唇,唇角两侧各有一道弯弯的纹路。
“怎么不说话了。”闾濡故意问,“但府君。”
“没什么。”但虹轻轻地说,“我只是觉得口舌之争并没有意义,毕竟没有人能决定自己命的长度,修士也不可以。”
闾濡刚想找出个例子回敬,但虹扭头给了他一个不动声色的眼神,语速缓慢:“闾官,我见识过生死,你呢?”
闾濡额角青筋一跳,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堵了回去,霎时就要发怒,郜听连忙拉住他。
但虹冷冷道:“闾官,管好你的小孩,别再到处撒野。”
郜听死命地拉着闾濡,生怕他一拳挥出去,但虹毕竟只是个凡人,这一招出去,有没有命就难说了,但闾濡没有真的动手,咬牙切齿:“但府君,好好惜着你的小命吧!”
但虹微微点下巴:“多谢,我会的。”
荆苔已经进去将近一炷香,一微年轻女子喘着粗气匆匆赶到,还没喘匀气,眼冒金星地开口就问:“小师兄呢?”
闾濡不悦地睨她一眼,没理睬,却一眼看到了女子身后的少年,竟然是闾义果身边的小奴!少年对闾濡狠戾的眼神视而不见,盯着郜听,想知道荆苔到底去了哪里。
郜听笑呵呵地扶正闾濡,和颜悦色道:“由小姐。”
“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由咏连说两个问句,她并不认识这些人。
“我认识令兄。”郜听道,没讲得更明白,“假若小姐是来找小荆大人的话——”
由咏拼命点头,郜听笑道:“小荆大人已经进浔洲去了。”
“哪个浔洲?小师兄怎么进去了!”由咏急得蹬了两下地,握着玉牌,她的瞳孔皱缩,大叫,“小子!回来——”
那个跟着由咏而来、一直遭受着闾濡眼神攻击的少年竟飞速地向薤水跑去,没有人能预料到这些,因为妖毒的存在,就连燕泥炉的修士都远离着水域,更别说明府里的一众凡人,谁能想到这个小奴居然胆子这么大敢去接近妖毒漫漶的薤水?
但虹慢吞吞道:“闾官,这不是你家的小奴么?”
由咏突然想起来曾从兄长嘴里听到的燕泥炉炉官的名字,好像叫什么……闾濡?
闾濡冷喝一声,五指微张,狠狠地刺出了自己的本命剑,那一柄长剑乘风而去,剑尖指着少年,少年没有回头,他奔跑着,离河岸只有不过几尺。
长剑没有如闾濡预期的那样无情地钻透少年的胸膛,让他不死也能掉了半条命,因为在剑尖触到少年血肉的前一瞬间被另一剑尖挑开。
“闾大人,修士不可随意伤人。”由咏微笑道,居高临下地保持着出剑的姿势,头上的珠花一颤一颤,好像生在春风里,另一只手用剑鞘拦住了少年的去路,“有你什么事,好好呆着。”
闾濡挥手收剑,冷哼一声:“小奴,回来!”
由咏又笑:“闾官,他现在是你的奴,不代表他永生永世都是你的奴。实话告诉你,小荆大人已经准备带他走了,你可拦不住。”
“那也等他有命回来再说!”闾濡道,“黄毛丫头,你猜他能不能出来?”
少年听了,一把推开由咏的剑鞘,三步并作两步,没有半分犹疑地“扑通”一声,跳下了已经被妖毒污染成黑色的薤水。